“废掉这身功夫,就像死过了第三遍一样,没有经历过的人,绝想不到那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董浩然说到这里,心有余悸的打了一个冷战,“不
过现在,除了我心中兽欲依然比常人亢奋许多之外,九转功的遗毒,已经被清除
得一干二净。方才那个女孩你也见到了,我与她只是单纯的云雨交欢,于她毫无
损害,反而快活的很。”
聂阳默然半晌,才拿起一个酒杯,执壶倒满,颔首道:“多谢。”
董浩然举杯笑道:“我这一生害人无数,只盼能在死前还上几件,权当为我
儿女积福。我已有一个女儿做过一次寡妇,我不想她们再做一次寡妇。”
酒落肚中,董浩然咂了咂嘴,哈了口气道:“我知道,之前说的那些你就算
关心,也不会费上太多心思。我要说的下一件,对你来说才是正事。”
“请讲。”聂阳将酒杯扣在桌上,重新握住长剑,道。
“我要说的,是顺峰镇的聂家。”董浩然双目半眯,精光乍现,牢牢锁住聂
阳面上神情,一字字道,“也就是你家的事。”
“我家的事,连我也未必敢说清楚,你又从何而知?”
“最近的事,我的确不知道,从前的事,董凡早在最初追查邢碎影下落的时
候就已经详尽调查过,我原本以为用不上,就没有太过留意,现在想来,也许对
你来说有用也说不定。”
“有没有用,要等你说了才知道。”聂阳嘴里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口气,握着
剑鞘的掌心,却已不自觉地渗出汗来。
幼时的记忆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模糊,不管是赵雨净提到的亲生父母,还是
当年与自己养父母的相处,都如水过沙滩,无痕无迹,仅剩的一点,也不过是对
那时的一个笼统印象。
除了叫他练剑时都毫无严苛之意的父亲,情淡如水尽心尽责的母亲,活泼黏
人一刻也不能让哥哥离开视线的妹妹,对他溺爱非常的祖母……他记得的,只有
这些,这些,也应该已经足够。
“我们最初,是急切的想要知道,邢碎影到底是谁的儿子。他与聂家为何会
有如此大的仇恨。”董浩然头望着舷窗,一边想,一边缓缓说道,“至于为
何会追查到聂家,你此刻想必已经清楚,我也就不必再提。”
“董凡行事一向苛求完美,他在与聂家有关的人中苦苦追查,银钱泥土似的
撒出,最后竟将这顺峰镇中近五十年数千户人头增减尽数罗。”董浩然凝望窗
外,语速愈发放缓,“最后的结果,是聂家从未有任何不相干的外人入户。这结
果逼出了两件事,第一件,便是邢碎影的身世,他既非聂家亲眷,又不可能是外
亲寄养之子,结年龄与那莫名深仇,便只有赢北周之后这一个可能。而第二件
事,我却是最近才恍然醒觉。”
聂阳本在疑惑,将他所说的每一句都细细咀嚼一遍之后,突觉浑身一阵恶寒,
如坠冰窟,脑中犹如雷鸣般闪过那几个字,“从未有任何不相干的外人入户”。
“你想必也已听出异样之处了吧。”董浩然头盯着他的双目,一字字道,
“不错,聂家在顺峰镇居住期间,从未做出过收养过继的事情。当年还是个娃娃
的你,就好像凭空变出的一样,出现在聂家。若不是那期间并没有武林人士失踪
于镇上,我真要怀疑你是否和邢碎影一样,是哪个武林人士残存的血脉。”
“莫……莫非是那个……那个自尽的姨娘?”聂阳目光凌乱,口唇微抖,颤
声自语道。
“什么姨娘?”董浩然追问道。
聂阳自然没有隐瞒必要,便将云盼情提及的那个丢下周岁幼子自缢而亡的姨
娘说了出来。
不料董浩然神色一片迷茫,沉声道:“莫不是南宫姑娘记错了?顺峰镇上与
聂家相熟的几户邻人,没有一个提起过你说的这位姨娘。”
他略一思,肯定万分的说道:“董凡不会弄错,聂家五十年间进进出出,
仆役、长工计七十三、丫鬟、妈子八十二,其中能找到的男女共三十七,没有
一人提起过聂家凭空多出了一个姨娘,更不要说有个周岁的儿子。”
“为何……如此肯定?”聂阳眯起双目,反问。
“最初打探到的两人,本就是聂家老仆与门房,在你聂家一直做到聂老夫人
仙逝,才领了一笔银两颐养天年。董凡为了邢碎影的身世,反复确认过聂家是否
有突兀出现的子嗣。那两人所答,与董凡此前得来的情报完全一致,仅有送往仇
家做养子的那一个而已。”董浩然用手指轻敲桌面,道,“结赢北周一事能推
断出邢碎影的身世,可对于你的来历,我才叫思不得其解。”
聂阳心头一片茫然,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身份,自懂事起,父亲从未避讳
过告诉他实情,母亲为此对他并不特别亲热,他也一直尽力理解,后逢巨变,也
就暂绝了探亲生父母的打算,一心报仇。
哪知道今日此时,竟在这不相干的地方,听到与聂家毫不相干的人说出了这
样令他无法明白的事实。
这若是谎言,所图何事?这若是实情,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聂家在镇
上也是小有名望,凭空多出一个养子,却讲不清来历,聂家的夫人又并非不能生
养,镇上的人当作轶闻趣事传讲下来,情理。
反倒是南宫盼那时年幼,兴许将别家的事情错当作身边发生,也不无可能。
一时间思绪交织,聂阳默然不语,眉心越锁越紧。
董浩然仰头饮下杯酒,轻叹道:“我冒险现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