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
翠婶看着崩溃的女儿,眼中的怒火也渐渐熄灭。她慢慢蹲下身,粗糙的手掌
抚上欣儿的脸:「丫头,妈不是怪你……」她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妈只是……
不想看你一辈子活在恨里。」
欣儿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母亲的脸——那些皱纹,那
些晒斑,还有新添的白发。这个曾经以泼辣闻名全村的女人,如今苍老得像个老
太婆。
「妈……」欣儿扑进翠婶怀里,嚎啕大哭,「我好疼……这里好疼……」她
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每天都像有把刀在绞……」
翠婶紧紧抱住女儿,泪水滴在欣儿凌乱的发间:「妈知道……妈都知道……」
林医生对董明使了个眼色,两人也默默退到远处。
「这是个突破。」林医生小声说,擦着脸上的血痕,「她终于开始表达真实
情绪了。」
董明点点头,眼睛却无法从相拥的母女身上移开。月光下,她们像两株被风
雨摧残却依然纠缠生长的老树,伤痕累累却生机未泯。
不知过了多久,欣儿终于平静下来。她轻轻推开翠婶,用手背擦了擦脸,转
向林医生的方向:「那个……治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要怎么做?」
林医生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从简单的谈话开始。你愿意明天去县医院聊聊
吗?」
欣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的目光扫过董明,迅速移开,但已没有了先前
的恨意,只剩下复杂的疲惫。
「小宝……我得带着小宝。」欣儿小声说。
「当然。」林医生温和
地说,「儿童心理辅导也是我们的服务范围。」
翠婶扶着女儿站起来,突然对董明说:「你去睡东屋。山叔和铁柱出去跑车
了,个把月回不来。」
董明愣住了,没想到会得到留宿的许可。他看向欣儿,担心再次刺激她,但
欣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着母亲走向主屋。
林医生拍拍董明的肩:「这是好兆头。明天我会安排县医院的同事接我们。」
夜深了,董明躺在东屋的硬板床上,辗转难眠。这间屋子他太熟悉了——三
年前支教时,他曾在这里住过一个月。墙上的明星海报已经褪色,但那个钉子上
曾经挂过欣儿送他的手工香包。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董明立刻绷紧了神`l`t`xs`fb.c`o`m经。门被轻轻推开,月光勾勒出
翠婶丰满的轮廓。
「她睡了。」翠婶轻声说,手里端着个粗瓷碗,「喝点姜汤,山里晚上凉。」
董明接过碗,热气熏得他眼睛发酸。三年了,这个被他伤害过的女人还在照
顾他。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哽咽,「对不起……」
翠婶在床边坐下,身上的廉价香水味混合着厨房的烟火气:「别说这些没用
的。」她顿了顿,「那丫头……明天真能好?」
「林医生是国内顶尖的创伤治疗专家。」董明小心地回答,「需要时间,但……
有希望。」
翠婶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问道:「你结婚了吧?」
董明的手指紧了紧:「……二年多了。」
「城里姑娘?」
「嗯。银行工作。」
「挺好。」翠婶站起身,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明天早点起,别让村里人
看见你。」
董明点点头,听着翠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碗里的姜汤已经凉了,但他还是
一口一口喝完,就像吞咽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晨光微曦时,董明被孩子的笑声惊醒。他揉着眼睛走到院中,看见欣儿正蹲
在井边给小男孩洗脸。与昨晚判若两人,她的动作轻柔,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
的笑意。
「妈妈,疼!」小男孩扭动着身子,水珠溅在欣儿脸上。
「别动,马上好。」欣儿的声音很轻,却不再死气沉沉。
董明站在门廊下,不敢打扰这温馨的一幕。但欣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
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只有一丝尴尬的闪躲。
这已经比董明预期的好太多了。
翠婶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碗:「吃饭了。」她看了董明一眼,
语气平淡得像在招呼一个远房亲戚,「吃完赶紧走,县医院的车八点到村口。」
早餐在诡异的平静中进行。欣儿全程没看董明一眼,但也没有爆发的迹象。
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叔叔,被翠婶拍了下手才老实吃饭。
「小宝,叫叔叔。」翠婶突然说。
董明和欣儿同时僵住了。小男孩眨着大眼睛,脆生生地喊了句:「叔叔好!」
董明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这个眉眼间依稀能看到自己影子的小生命,正
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全然不知面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
「……你好。」董明艰难地回应,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欣儿猛地站起来,碗里的粥洒了一半:「我……我去收拾东西。」她抱起孩
子快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像根绷紧的弦。
翠婶叹了口气:「慢慢来。」
村口的土路上,一辆印着县医院标志的面包车已经等候多时。林医生正在和
司机交谈,看到董明一行人走来,露出欣慰的笑容。
「欣儿女士,你好。」林医生友善地伸出手,「我是林医生,昨天我们见过。」
欣儿低着头,轻轻握了握手,怀里的孩子好奇地东张西望。
「上车吧。」林医生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