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
挂断电话,董明瘫坐在床边。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房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
长,像一个跪地忏悔的罪人。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董明机械地往里塞着衣物。西装、领带、皮鞋……这些
都市精英的装备在山村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犹豫了一下,又翻出一套简单的
t恤牛仔裤——或许这样更容易被接受?
手机再次响起,是公司助理:「董总,十点的董事会您还参加吗?」
董明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五。他还有时间洗个澡,刮掉胡子,假装一切正
常地去开会。然后下午三点,他将从光鲜亮丽的董总监变回那个山村教师,面对
自己最深的罪孽。
「参加。」他简短回答,然后挂断。
淋浴间的水流冲击着董明的后背,烫得皮肤发红。他需要这种近乎自虐的痛
感,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有勇气去弥补过错。
擦干身体时,董明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青黑,嘴角的细纹,还有
那双不再清澈的眼睛。三年都市生活在他身上刻下了精致而疲惫的印记,与那个
支教老师的形象已经相去甚远。
系领带时,董明的手抖得厉害。他想起欣儿曾偷偷学打领带,说要等他去县
里开会时用上。那时的她眼睛亮得像星星,而现在……
西装笔挺的董明站在落地镜前,仿佛看到两个自己在镜中对视——一个是即
将参加董事会的商业精英,一个是准备回山村赎罪的负心汉。两张面孔渐渐重合,
形成一个新的、更真实的自己。
拿起行李箱时,董明注意到书桌上那个山村孩子的作业本——五年前他带回
来的唯一纪念。翻开泛黄的纸页,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我的梦想是像董老
师一样去城里上大学。」
董明轻轻合上作业本,放进公文包。或许这次回去,他能给那个从未谋面的
孩子带去新的希望,而不只是痛苦和遗憾。
门铃响了,是预约的专车司机。董明最后环顾公寓一周,关上了门。电梯下
行的过程中,他给翠婶发了条短信:「已出发,带着医生。」
没有回复。但董明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山村,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正等着
他——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各自破碎的人生能够继续前行。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逃了。
山村的夜比城市黑得多。董明站在山叔家的院子里,仰头望着满天星斗,手
里的烟已经燃到尽头。身后厢房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林医生与欣儿的谈话声。
「抽吗?」翠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递来一根红双喜。
董明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戒烟的腕带:「一年了。」
翠婶嗤笑一声,自顾自点上:「装什么好人。」她吐出的烟圈在月光下缓缓
上升,「那丫头不会领情的。」
董明没接话。三小时前,当他们千辛万苦说服欣儿露面时,那场景至今让他
心头发颤——曾经明媚如春花的山村姑娘,如今瘦得像片枯叶,眼睛大得吓人,
怀里死死搂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像母兽护崽般警惕地盯着所有人。
「她恨我。」董明低声说。
「恨?」翠婶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她恨所有人,最恨的是她自己。」
正说着,厢房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东西砸碎的声响。董明和翠婶同时
冲向房门,却见欣儿已经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滚!都给我滚!」欣儿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双臂,指甲在林医生脸上划出一
道血痕,「你们都是一伙的!」
小男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董明想上前,却被翠婶
一把推开。
「够了!」翠婶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扇了欣儿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欣儿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母亲,眼中
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打我?」欣儿的声音颤抖着,「你个卖逼的贱货有什么资格打我?!」
翠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
「全村都知道!」欣儿歇斯底里地大笑,「翠婶陪车卖屁股,一次两百!山
叔戴绿帽还帮着数钱!」
董明倒吸一口冷气。林医生迅速将小男孩抱到一旁,
翠婶的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
伤疤:「看见了吗?」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这是你十六岁那年发高烧,我背
你走二十里山路去医院摔的!」
欣儿的表情凝固了。
「我卖?我贱?」翠婶的眼泪终于决堤,「要不是为了养活两个孩子,我至
于去受那个罪?!」
「妈……」欣儿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
「别叫我妈!」翠婶抹了把脸,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当年是谁天天往董老
师屋里钻?是谁半夜不睡觉给人织围巾?」她指着董明,「现在装什么受害者?!」
欣儿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月光下,董明看到她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
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空洞。
「我……」欣儿的嘴唇颤抖着,「我没有……」
「没有?」翠婶冷笑,「铁柱为什么打你?不就是逮着你给董老师洗内裤?!」
这句话像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欣儿筑起的高墙。她的双膝一软,跪坐
在地上,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董明想上前,却被林医生拦住。心理专家轻轻摇头,示意让母女二人自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