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她,使她明白这个责任。但是他怎样提醒她呢?他慌忙中说了
下面的一句话:“革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只应该……”张小川正要称赞周如水的话,却被
李佩珠抢先说了,她甚至打断了周如水的话头,使他来不及说出女人究竟只应该做什么。
“难道女人就只该在家里伺候丈夫吗?”李佩珠这样反驳道。她的脸上还笼罩着灿烂的
笑容。热情在她的心里燃烧了。
周如水受窘地说不出话,众人笑了起来。
龚德婉觉得李佩珠在挖苦她,脸上起了淡红的云,就报复地说:“佩珠,你现在嘴硬。
你将来免不掉也要伺候丈夫。”
周如水觉得有人替他解了围,就笑着赞一声:“好。”
张小川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看了他的妻子一眼,满意地笑起来,好像自己是一个享受妻
子的温存的好榜样。
李剑虹带笑地看他们斗嘴,心里有轻微的快感。他很满意他的女儿的话。不过他是上了
年纪的人,对恋爱的事情不会感到浓厚的兴趣。他只是在旁边冷眼看着,就像在看另一个世
界里的活动一般。
吴仁民坐在一个角落里。现在众人的目标移到李佩珠的身上了,再没有人注意他。他可
以在旁边安静地思索。他默默地看着李佩珠。他并不是见一个女子就爱一个的人。他这样看
她,因为他今天忽然对她起了好感,而且她今天显得特别美丽。不过就在这时候他也不曾忘
记熊智君,他有时候甚至在李佩珠的脸上看见了熊智君的面容。
李佩珠听见龚德婉的话就抿着小嘴噗嗤地笑起来:“婉,你说这句话,好像你已经有了
很多的经验了。”
周如水第一个笑起来,众人都笑了。龚德婉羞红了脸,因为李佩珠说的正是事实。虽然
她和张小川恋爱不过几个月工夫,她已经有了不少的这种经验了。但是她依旧分辩道:“佩
珠,你不要说我,难道你就不讲恋爱?”
“我现在只想读点书,做点事情。我根本就不懂恋爱。娴,你说我的意思对不对?”李
佩珠含笑地答道,又看了龚德娴一眼,要她说几句话。
龚德娴带笑地点个头,但是她看了看她的姐姐,就说:“我不便回答你。倘使我说你的
意思对,我就会得罪我的姐姐。”
众人又齐声大笑。少女的清脆的笑声特别响亮。周如水在失望中听见这样的笑声,也感
到安慰。他想:多么好听的声音埃他的失望是李佩珠的话带给他的。她明白地说,她不讲恋
爱,她不懂恋爱。
“我就不信。我说,倘使有人整天追你……”龚德婉起劲地说。
“就像小川先生那样么?”李佩珠忍着笑突然问道,打断了龚德婉的话。但是她自己也
害羞般地低下了头。
众人又笑了。这一次张小川有点窘,但是他仍然满意地微笑。龚德婉羞得脸通红。周如
水短短地笑了两声,就皱起了眉头。
“也许那个人甚至跪在你的面前向你求爱,看你怎么办?
看你答应不答应他?”龚德婉红着脸继续说下去。
“当然是拒绝,这又有什么困难?”李佩珠抬起头含笑地回答。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
回答对周如水是一个怎样大的打击。
“拒绝?你就说得这样容易。倘使他对你说,你不答应他,他就要自杀,你又怎样
办?”龚德婉又用话来逼她。
“这又是你自己的经验吧。不过我想这种话一定是说来骗人的。哪个肯为着一个女人自
杀?”李佩珠笑着分辩道。众人又笑了,只有周如水的笑是苦笑。
“佩珠,你真聪明。”龚德婉红着脸报复地称赞道。“倘使真有人为你自杀,你竟然这
样忍心吗?真是罪过。”
“婉,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我想绝不会有人为了我自杀的。即使有那样的人,也只能
怪他自己不明白,跟我并没有一点关系,我当然没有错,”李佩珠坦白地说。
龚德婉觉得再没有话可以难住她了,就说:“你没有错?
你生得这样逗人爱,这就是你的错。你看那些生得丑陋的女人,有没有人为她们自杀?”
“呸。我不再和你说。”李佩珠红着脸吐出这句话,就埋下头去,故意翻看手里的书。
周如水坐在吴仁民的旁边,他默默地想着一些可怕的事情,他的身子像发寒颤似地抖起
来。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句话:“我当然没有错。”他想:你没有错?我就自杀在你的面前
给你看。
周如水的心情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吴仁民一个人了解。而且吴仁民也感到了周如水的身子
的战抖。吴仁民起初差不多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李佩珠的脸上,直到她说出那句话埋下头以
后,他才注意到别的事情。他的第一个思想是:周如水简直是睁起眼睛在做梦。他很可怜周
如水。他的第二个思想是:假使我来进行,看我能不能够把她弄到手。他又看她一眼,她正
埋着头翻读手里的那本书,时而把眼珠往上面一闪。
那一瞥从额前短发下面露出来的晶莹、活泼的眼光。她比熊智君健康,可爱。这一个念
头就使得他的全身发起热来,从脸上热到身上。但是第三个思想又来了。他的眼前出现了熊
智君的凄哀的面庞。他明白他已经有了熊智君,已经答应了把他的一切献给熊智君,他不能
够再爱别的女人了。他这样一想心就渐渐地平静了。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周如水的战抖。
他渐渐地从周如水的瘦脸上又体会到这个被单恋所苦恼着的男子的心情。他知道李佩珠的爱
情对于周如水是怎样地可贵。他甚至不敢想有一天周如水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