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看啥?说错你了还?」
烟头忽地亮了起来。
「妈我做梦了。」
「闲心怎那么大?」
由不由得都被泼了盆凉水,书香也从虚无空间被拉回到现实。
可能是日有所思,也可能真是
太闲了,然而不等他解释,妈又来了一句,「就这么喜欢做白日梦?」
书香苦笑起来:「二大爷都跟你说……」
「说什么呢你?!」
给妈打断,书香立马改口,又提起了顾长风,「惦着说我顾哥。」
「疑心病又来了是吗?!」
绝对零度之下,半点回旋余地没有,「以后,我的事儿你少管!」
突如其来,但是不是因为这个或者说是因为自身原因,体温表一拔,书香就跟被火烧屁股似的,夹起尾巴就窜了出去。
他把门拽开,裤衩刚脱一半,屁股可能也就堪堪探出帘外,便噗地一声,流水似的喷了起来。
雨打在屁股上挺爽,真的挺爽。
就如此时,凉啤酒喝到肚子里也挺爽。
「真以为是他们家的了。」
嘴里念叨着,书香说吃完饭去来子那玩,「回头再操场小场地。」
月初返校,操场上荒草遍地,一树的蝉鸣就不说了,打东门走出去便在一长串的噪音中听到了另外一股吱吱声。
绿油油的草磨到大腿上了,脚下窸窸窣窣,刚巴碴两步便惊起一片蚂蚱。
呼喝声中,书香抡起镰头也打,没多会儿,四下里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快来看啊!三头蛇!」
于是他去看,就看到了三头蛇——还立起身子,挺悠闲,虽说已经开始回避众人,却也并非落荒而逃。
黑黝黝的身子胳膊腕子那么粗,仨脑袋均吐着信子,刷刷刷地,朝草丛深处游去,也在泥土上留下了一条若有若无的迹。
书香噘屁股时,地上也留下一片若有若无的迹。
然而妈就站在身前,然而身后的雨终于蔓延过来,被搅碎,被打破,又打两腿间流淌过去。
不安并未因为怨气或者稀屎排解而消散,慢慢又汇聚起来,以至于书香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妈搂进怀里。
彼时树影婆娑,此刻光影斑驳,粘稠的月色雨一样潮,就是在这怦然心动中,裹住了他,也裹住了他怀里的妈。
「谁这么大还黏着人?」
在被推开身子的一刹那,耳边恍惚撂了句「来呀」,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愤怒在这刻终于被他说出口来——「妈我害怕,我怕!」
书香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又给妈打断了。
「还小?」
月光拂面,凝脂似的,妈看着他说,「咋还跟孩子似的?嗯?妈陪不了你一辈子。」
咏叹声,身前也漾起一缕银灰色波纹,似雨,又如雨般注入心田。
当小手附在脸上,当指香刮起眼角窝时,书香想笑,然而脑袋却谢了瓤儿的瓜似的,可能是噗嗤嗤,也可能是咣噔噔,他就又张开了嘴。
后来妈说,「就是吃饱了撑的。」
像条鱼,冒了个泡,又沉入到了水中。
分不清耳畔听来的是「赏心悦事谁家院」
还是「谁家子弟谁家院」,眼前也仍有些迷蒙。
「叫四姑父来吧。」
表嫂的声音响起,她说:「这么大雨。」
这时,他身上已经给披上了雨衣,晃悠着,也清醒过来。
说是清醒,脑瓜子发沉,两腿灌铅,屁眼子都似被火筷子出熘过一样。
他苶呆呆看着,妈穿着一色红的雨衣雨裤,连脚下都换成了小红靴。
「不用。」
妈手一扬,又给自己脖子上罩了个什么东西,「把脑袋蒙住了。」
其时满院狼藉,水都磨上了脚面,凉嗖嗖的,心里却暖融融。
……中伏的第八天下午,杨华带着孩子来了。
尽管电话里已提前知晓,然而当她真正出现在后院老宅里时,众人仍旧给镇住了——短暂的沉默,瞬时换来了惊呼。
「大姑来了……」
小字辈们便在书文带领之下,奔了过去,簇拥着把她围在了当间儿。
杨廷松夫妇先问了一声吃过没有。
杨华说也不看几点了,「这都一点多了,还能空着肚子?」
人的人份,连同岭南带来的特产,都放在了北墙的柜子上。
「光电话我哥就催了我好几遍。」
边说边笑,说泰南也闹了大水,二王桥坐公共汽车就看到了这水儿,嚯,好家伙啊。
「我哥呢?咋没见着人?」
「去渭南开会了。」
云丽正给做着解释,书香冷不丁插了一句:「开会?都开一礼拜了。」
上周日下午,他这正屋里写作业呢,堂屋内头妈就言说一句「提熘的是啥好东西」,紧接着二哥跟二嫂子的笑声就打门外传了进来,妈的笑声也传来过来。
就像此刻,娘俩眼神交错,看着书香,灵秀的笑声又传了过来:「你就没别的事儿了,还不给你姑倒杯水去?」
内天下午,二侄儿伙计确实给拿来不少东西,「乱哄哄的不是,当时就给搁东院了。」
「这雨也不说停了。」
瞅着外面一片狼藉,灵秀摇摇头,「你妈你爸又不过来了?」
书勤道:「我爸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妈那边可能上火了,也懒得动弹。」
看他俩不像待着样儿,灵秀咦了一声:「是要走吗?」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住不了,惦着提早回去。」
「开车过来的吧?」
看意思像,院里的水都磨脚面了,又看他俩同时点头,灵秀道:「来也来了,吃完饭再走。」
本想支唤儿子去后院把公婆喊来,一想他病刚好又打消了念头。
「婶儿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张罗起来,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