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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49

能和陈晨走在一块。

天很蓝,阳光清澈得几乎能发出声音。

这种情况下一句话不说显得有点夸张。

我们便不约而同地谈起了录音的事,没啥新意,基本上是把饭桌上说过的话

颠来倒去又重复了一遍。

临分手,陈晨向我确定了下试音时间,我说周日上午九点吧,他说,好,三

角楼前。

我以为他会说「不见不散」,事实上并没有。

还好。

然而大波反应激烈。

上次陈晨跟我说这事时,我只当是玩笑,没敢四下散播。

现在好事成真,大家却认为我在逗他们玩。

尤其是大波,在我再三保证、拿出试音日程并痛发毒誓后,他依旧负隅顽抗。

「咋可能呢,」

他说,「艺术学院的录音室能随便乱用?」

「乱用当然不可以,」

我开导他,「但咱们用能叫乱用吗?」

这下大波就无言以对了,他倚着门闷头抽烟,半晌又笑了笑说:「靠。」

这犟驴犟得超乎想象,上次没把我们的贝司手打坏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试音这天,大波难得地洗了洗头(修了修头发也说不定),还穿上了他心爱

的马丁。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却难免怅然若失。

是的,怅然若失,虽然谁都不会说出来,但美梦成真就是这么个滋味。

陈晨果然在三角楼前等着。

见了面他也不废话,直接领着我们上了三楼。

当然,对这栋楼,或许音乐系高材生大波更为熟悉。

他老早就给我们讲过这个X大最古老建筑的历史,可以说新校址基本就围绕

着三角楼而建,仅从这个角度看,说我校立足于艺术系毫不为过。

老建筑的缺点也显而易见,往大了说存在安全隐患,比如木质架构和地板;

往小了讲走廊狭小,灯具长明,要我说,实在有点费电,不符合我国节能减排的

发展策略。

值得一提的是,与很多院系大楼一样,这走廊两侧裱着些相框,独特之处嘛

,除了领导简介还有些艺术名作,还真有点进博物馆的感觉。

万万没想到的是,录音室里赫然坐着白毛衣。

她又穿上了白毛衣,下身是条喇叭口牛仔裤,脚蹬一双红蓝新百伦。

身材不提,光那蓬松马尾和高领里露出的颀长脖颈便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我向她问好,她回应你好,至于有没有认出我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波就不像我这么客气,对院领导连声招呼也没有就直接蹿进了录音棚。

当天我们试了两首歌,主唱有点激动,以至于吼得丧心病狂。

谁知出来时,白毛衣鼓掌说:「可以啊你们。」

我们只好谦虚地笑了笑。

白毛衣说录专辑,甭管是不是小样,都要有个策划,几首歌了,时长了,配

器了,包括想要做出的效果,这些都得搞清楚。

「不要觉得搞这些跟摇滚乐相背离,不是的,性手枪也离不开麦克拉伦的策

划。像约翰凯奇这样的,已离音乐太远,他想表达的那些东西,在这样一个录音

带里根本不可能体现出来。」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等还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当然,她说得对。

打三角楼出来时,在一楼走廊的墙上,我看到了白毛衣。

很奇怪,进来时竟没发现。

照片里她也是个马尾,倒没穿白毛衣,皎洁的笑容下松散的白色衬领隐隐可

见。

衬领往下就是深蓝色的宋体简历了:沈艳茹,女,中共党员,艺术理论专业

教授,博士生导师,先后就读于四川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1985年至今任教

于X大,1997年前往英国埃塞克斯大学艺术系任访问学者,2000年任艺

术系副主任,2002年至今任艺术学院副院长。

中华美学学会会员,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长,省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省电

影协会理事,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八届全委会委员。

如你所见,头衔有点多。

于是呆逼们就说:「头衔真鸡巴多。」

迈过草坪时,贝斯又补充道:「不过有容奶大嘛。」

大波却闷声不响,兴许仍沉浸在声嘶力竭的自我感动中。

而风已略见凛冽。

十二月初,平阳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鹅毛归鹅毛,但没两天就化了个干净。

就像无限拉长的建宇大火,在形单影只的口诛笔伐中连根毛都没留下。

当然,我们的行政法老师说肯定会处理几个人,内部处分和刑事起诉都少不

了,暧昧之处在于处理谁。

这难免又让我想到了梁致远,无论如何,他老如今的日子不好捱。

周四的一个晚上,在冲击CET4的教室里,我接到了父亲的一个电话。

这当然非同寻常,如你所知,我很少给他老打过去,他老也很少给我打过来。

父亲笑笑问我在干啥,磨蹭好半晌他才点明重点,说奶奶摔倒受了点伤。

「髋骨骨折,医生说情况还好,你不用担心。」

「有个几天了,你妈不让吭声,说怕耽误你学习。」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今儿个动过手术了,医生说可以,不错,在病例里算

好的了。」

之后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背景空旷,应该是在医院。

她说:「想回来就让他回来吧,省得在那儿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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