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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恋爱妃密誓长生殿 宠胡儿亲饯望

方将白的醉梦,惊醒了一小半,渐渐的睁开双目。顾见帝妃上坐,乃离座下拜,口称死罪。玄宗道:“醉后失仪,何足计较!朕召卿至此,特欲借重佳章,一写佳兴,卿且起来,不必多礼。”白始谢恩而起。玄宗仍命坐着,且述明情意,饬龟年送过金花笺,磨墨蘸毫,递笔令书。白不假思索。即援笔写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玄宗瞧着这一首,已赞不绝口,便命李龟年传集乐工,弹的弹,敲的敲,吹的吹,唱的唱,一齐唱和起来,果然好听得很。那时白又续成两首。但见是: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此诗固寓有深意。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玄宗喜道:“人面花容,一并写到,更妙不胜言了。”随即顾贵妃道:“有此妙诗,朕与妃子,亦当依声属和。”遂令龟年歌此三诗,自己吹笛,贵妃弹琵琶,一唱再鼓,饶有余音。又令龟年将三诗按入丝竹,重歌一转,为妃子侑酒。乃自调玉笛谐曲,每曲一换,故作曼声,拖长余韵。贵妃持玻璃七宝杯,酌西凉州葡萄酒,连饮三次,笑领歌意。曲既终,贵妃起谢玄宗,敛衽再拜。玄宗笑道:“不必谢朕,可谢李学士。”贵妃乃亲自斟酒,递给李白。白起座跪饮,顿首拜赐。玄宗道:“卿系仙才,此三诗可名为何调?”白答道:“臣意可称为清平调。”玄宗喜道:“好好,就照称为清平调便了。”随饬内侍用玉花骢马,送白归集贤院,自己亦挈妃还宫。自是白才名益著,玄宗亦时常召入,令他侍宴。

适渤海呈入番书,满朝大臣,均不能识。独白一目了然,宣诵如流。玄宗大悦,即命白亦用番字,草一副诏。白欲奚落杨国忠高力士两人,乞请国忠磨墨,力士脱靴。玄宗笑诺,遂传入国忠力士,一与磨墨,一与脱靴。看官试想!这国忠是当时首相,力士是大内将军,怎肯受此窘辱?只因玄宗有旨,不便违慢,没奈何忍气吞声,遵旨而行。白非常欣慰,遂草就答书,遣归番使。玄宗赐白金帛,白却还不受,但乞在长安市中,随处痛饮,不加禁止。玄宗乃下诏光禄寺,日给美酒数甖,不拘职业,听他到处游览,饮酒赋诗,唯国忠力士,始终衔恨。力士乘间语贵妃,劝他废去清平调。贵妃道:“太白清才,当代无二,奈何将他诗废去?”力士冷笑道:“他把飞燕比拟娘娘,试想飞燕当日,所为何事?乃敢援引比附,究是何意?”贵妃被他一诘,反觉不好意思,沉脸不答。力士耻脱靴事,具见《李白列传》,唯渤海番书,正史未详,此处从稗乘采入。原来玄宗曾闻飞燕外传,至七宝避风台事,尝戏语贵妃道:“似汝便不畏风,任吹多少,也属无妨。”贵妃知玄宗有意讥嘲,未免介意。至李白以飞燕相比,正惬私怀,偏此次为力士说破,暗思飞燕私通燕赤凤事,正与自己私通安禄山相似,遂疑李白有意讥刺,不由得变喜为怒。自此入侍玄宗,屡说李白纵酒狂歌,失人臣礼。玄宗虽极爱李白,奈为贵妃所厌,也只好与他疏远,不复召入。李白亦自知为小人所谗,恳求还里。玄宗赐金放还。白遂浪迹四方,随意游览去了。暂作一束。

且说杨国忠揽权得势,骄侈无比,所有杨氏僮仆,亦皆倚势为虐,叱逐都中。会当元夕夜游,帝女广宁公主,与驸马都尉程昌裔,并马观灯。杨家奴亦策骑游行,至西市门,人多如鲫,拥挤不堪,公主前导,吆喝而过,行人都让开一路,由她驰驱。独杨家奴当先拦着,不肯少退。两下里争执起来,杨奴竟挥鞭乱扑,几及公主面颊。公主向旁一闪,坐不住鞍,竟至坠下。程昌裔慌忙下马,扶起公主,那杨氏奴不管好歹,也将昌裔击了数鞭。两人俱觉受伤,即由公主入内泣诉。玄宗虽令杨氏杖杀家奴,但也责昌裔不合夜游,把他免官,不听朝谒。玄宗也算是两面调停。杨氏仍自恃显赫,毫不敛迹。国忠尝语僚友道:“我本寒家子,一旦缘椒房贵戚,受宠至此,诚未知如何结果。但我生恐难致令名,不如乘时行乐,且过目前哩。”人生第一误事,便是此意。虢国夫人,素与国忠有私,至是居第相连,昼夜往来,淫纵无度。每当夜间入谒,兄妹必联辔同行,仆从侍女,前呼后拥,约得百余骑,炬密如昼,或有时兄妹偕游,同车并坐,不施障幕,时人目为雄狐。国忠子暄举明经,学业荒陋,不能及格,礼部侍郎达奚珣,畏国忠势盛,先遣子抚伺国忠入朝,叩马禀明。国忠怒道:“我子何患不富贵,乃令鼠辈相卖么?”遂策马径驰,不顾而去。抚忙报父珣,珣惶惧得很,竟置暄上等。未几,即擢为户部侍郎。

会关中迭遭水旱,百姓大饥,玄宗因霪雨连绵,恐伤禾稼。国忠却令人取得嘉禾入献玄宗,谓天虽久雨,与稼无害。玄宗信以为真,偏扶风太守房琯,上报灾状,国忠即遣御史推勘,复称琯实诬奏,有旨谴责。于是相率箝口,不敢言灾。高力士尝侍上侧,玄宗顾语道:“霪雨不已,莫非政事有失么?卿亦何妨尽言。”力士怅然道:“陛下以权假宰相,赏罚无章,阴阳失度,怎能不上致天灾,但言出即恐遇祸,臣亦何敢渎陈?”台臣不敢言,而阉人反进谠论,虽似持正,实属反常。玄宗也为愕然,但始终为了贵妃,不敢罢国忠相职,国忠以是益骄。

唯安禄山出兼三镇,蔑视国忠,国忠遂与他有隙,亦言禄山威权太盛,必为国患。玄宗不从。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先时同禄山入朝,禄山胡人,翰系突厥人,互有违言,致生意见。适翰出击获胜,收还九曲部落,九曲见四十二回。杨国忠遂奏叙翰功,请旨封翰为西平郡王,兼河西节度使。看官不必细猜,便可知国忠的用心,是欲与翰联络,共排这大腹胡哩。国忠既恃翰为助,又屡言禄山必反,玄宗仍然未信。国忠道:“陛下若不信臣言,试遣使征召禄山,看他果即来朝否?”玄宗乃召禄山入都。禄山奉命即至,竟出国忠意外,于是玄宗愈不信国忠。禄山至长安,正值玄宗至华清宫,乃转赴行宫朝谒,且泣诉玄宗道:“臣是胡人,不识文字,陛下不次超迁,致为右相国忠所嫉,臣恐死无日了。”玄宗慰谕道:“有朕作主,卿可无虞。”待禄山趋退,意欲授他同平章事,令太常卿张洎草制。国忠闻信,忙入阻道:“禄山目不知书,虽有军功,岂即可升为宰相?此制若下,臣恐四夷将轻视朝廷呢。”玄宗乃命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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