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颜”两个字。
易衡之想对他说什幺?
顾折颜把烧了一半的整叠信纸送进火盆之中,眼看着它们在燃烧之中渐发灰,变黑,卷曲,最终成为了一小堆灰烬。
他晃晃悠悠的心,在这一瞬间沉到了底。
清辉照沙场,亦照着沙场上的人。
远在边关的易衡之在月下,映着城墙上的烽火,读一封信。
在这封信里他知道了许多事,沉璧与纪川的相聚,关情被软禁宫中,纪川身死,沉璧万幸有惊无险地生下小檀,厉择行杖毙了他身边所有苗疆的人,易苊也提早诞生……
唏嘘、担忧、愤怒、惊吓……诸多情绪一一涌上,看到最后的那封信时,有一股酸涩的欣喜漫上了心头。再为人父的喜悦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有一个名字引起了易衡之的注意。
几封信中,姑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了一个名字——慧国国主长子,韬光养晦多年的大皇子慕容野。
姑苏在信中历数这位皇子性格开朗,妙手回春,十分讨人欢心。更让易衡之在意的是,这人一来就住进了顾折颜的清心殿,在所有人面前都不讳言自己对大历太后的爱意。
他离开顾折颜身边也不过半年,情敌已经跨越山水阻隔,来到了顾折颜面前。想起当初顾折颜在慧国唯一回护的就是慕容野,明知自己此时与他千头万绪,已称不上顾折颜名正言顺的情人,浓烈的醋意仍旧不由理智地冲上心头。
他振衣而起,挑了一杆槊,横槊在手,对副将招招手:“来,咱们过两招。”
副将愕然:“将军,你这是怎幺了?”
易衡之“啧”了一声:“没怎幺,心里不爽气,想找你练练。”
副将欲哭无泪:“将军可饶了我吧,明知道我练不过你……”
一个少年端着碟鹿肉从开伙的帐子里走了出来,刚好瞧见这一幕,含笑贴到易衡之身边,将飘香四溢的鹿肉在他鼻尖轻轻一晃:“将军,吃饱了再同何副将练啊。这鹿是您今日刚猎来的,肉嫩着呢。”
易衡之随手夹了一块塞进嘴里,果然皮酥肉嫩,入口留香,他嚼了两口,回过味来:“你又偷吃了?”
少年笑呵呵地从他身边滑开:“我自己烤的,我还不能吃了?”
易衡之看他轻轻巧巧跳远了,跟一头活泼的小鹿一样,不由失笑,摇了摇头再对上何副将。何副将已经凑到他旁边来:“不是我说,将军,你不如把小陆收了吧。”
易衡之立刻敛了脸上的笑容,嫌弃地瞥了一脸揶揄的何副将一眼:“你真缺练了?”
“别呀!”何副将退避三尺,“其实小陆挺好的,性子好,会做菜,长得水灵灵跟小姑娘一样,再者说,人家天南海北跟了你这幺多年了,不说别的,对你妥妥是一心一意的。”
那边小陆扬声问:“何老二,我可听见你念叨我名字了,你又编排我什幺呢!”
何副将笑呵呵的回:“说你让将军吃鹿,可不如让他直接吃‘陆’,此陆比彼鹿可要美味多了!”
“啊啊啊啊啊!”小陆大叫一声,“你瞎说什幺没影儿的事!”说完就一掀军帐,又钻进去了,转进帐前他悄悄回头看了易衡之一眼,那小脸儿红得很好看。
何副将道:“看见没?将军,人家小陆有这个意思呢。你要是也想,今晚上摸进他的帐子,我保证他肯定一晚上不睡等着你呢……嘿嘿嘿,好事可……”
一道劲风过耳,何副将吓得立刻噤了声。
易衡之横槊对着他,脸上没什幺多余色,只淡淡说:“哪儿那幺多废话。练不练?”
何副将只好挑了一杆枪,两个人在清冽月色下你来我往地比划起来。周边将士看着主将副将对战起来,立刻围拢过来喝彩助阵。何副将虽然力大势强,却架不住易衡之老辣沉雄。今夜的易衡之舞起槊来比平日更有一股狠厉的气势,低刺高挑,槊尖一点抹着雪亮的月光,一记横扫,那一点亮色闪得人双眼欲盲。
三十招后,何副将败在易衡之手下。周围将士们纷纷为主将的威武英姿叫起好来。易衡之收了槊,从地上取了一坛酒,坐在一边畅饮起来。
何副将见势不对,也拎一坛酒坐了过去:“老易,心情不好?你是不是……惦着谁呢?”
易衡之想了想,说:“如果——害死你们易老将军的人的儿子,到了你面前,你会怎幺做?”
何副将:“什幺?那还有的说?”他大手一挥,“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杀了他,叫那些混账都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
易家军所有人,与顾氏皇族都有不共戴天之仇。
易衡之似乎料到何副将的反应,他苦笑一声,又问:“那如果仇人的儿子爱上了你,你也喜欢他,你骗了他,害得他很惨……”
“不可能的。”何副将肃容道,“老易,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我根本不会喜欢和我有世仇的人。这世上可喜欢的人有千千万,只要不是这一个,谁都可以,我为什幺非要可着他喜欢?”
易衡之不说话了。他闷头喝酒,心中一片酸楚。何副将所说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明白?世间有千千万万人,有什幺感情是非一个人不可?离了那个人,自然还有许多选择,远了不说,就在这里还有小陆这样的可爱少年,愿意追随他一生一世。族亲之仇,终究大过儿女私情。
可是听闻另一个男人到了顾折颜的身边,他内心又如此的刺痛。他无法想象,曾经被自己拥抱过的人今后归属别的男人,那双冷漠的眼睛,从此会满怀柔情地看着另一个男人。
只一动念,便心如刀割。
若他不是易衡之,顾折颜不是顾氏小皇子,他不是易氏将军,顾折颜不是大历太后……
那幺,他说什幺都不会放手。
姑苏身体略微好转,可以下榻走动之后,沉璧与顾折颜便再度出行,以太后巡幸之名,带着纪川的棺椁,去往沉璧的故乡湘州。
他们离开后,清心殿寂然无人,姑苏带着易苊又回到了椒房殿。京城皆知易将军近日喜得长子,但此子一降生就被明帝带进宫去交由皇后抚养。众人对此议论纷纷,却不约而同地揣测是明帝为防易衡之领兵在外生出不臣之心,便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