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也算确有其事,但麟凤五灵却是毋庸置
疑的虚作假,这不言自明。
凡属明理之人,俱知不过是臣子借稀罕之物、假祥瑞之名,以娱圣心罢了—
尤其王朝末年,诸地进献的祥瑞如过江之鲫,君臣之属自欺欺人,细思之下,祥
瑞反倒成了亡国之兆。
其实,玄武王朝太祖深明其害,禁绝文武百官进献祥瑞,敢冒此大不韪者褫
夺职禄,后世子孙永不录用。
也不知是哪位皇帝,又开了朝贡祥瑞之先例,真可谓是悖叛祖训、忤逆先帝。
当然,这番话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在这杨姓擒风卫面前,他身为朝廷谍
报机构的一员,必然不会视而不见、放纵轻忽。
老杨继续赶车,娘亲与我一样,将小窗帘子挂起,静静观察着外头。
城门高大宽敞,可供三五辆车马同进同出,却仅有几个身披甲胄的小兵,心
不在焉地戍卫着,进出车马行人皆不检查。
过了城门区域,街道陡然变窄,行人稀疏,仅能容一车半马通行,两侧房屋
密集紧挨,或掩或开,有些似是商户的店家也随着日渐西沉而打烊了。
沿着街巷缓缓前进,一路上掠过了似是菜市、灯市、城隍庙以及客栈等地方,
来到了一条护城河边,此河约数十步宽,水流平缓沉静,两岸护栏阶壁,树柳娇
然。
马车自河上的拱桥而过,来到「城中城」的大门前。
与方才所见黄土夯筑的城墙 不同,眼前的城墙外侧是以 青石砖垒砌的,比黄
土城墙高上数丈,上方的瞭望台不乏巡逻列兵,高大的城门前摆放着拒马,两侧
齐齐排列着军容整肃的官兵。
「停车,出示通行关牒。」为首的官兵走上前来,伸手示意。
「给。」老杨停住车驾,跃到地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将带有花纹的方
形厚实纸折递了过去。
这便是「关牒」了。
我自 窗口观察到此情此景,心下了然。
「原来是京城来此公干的大人,请!」官兵仔细察看后恍然大悟,恭敬地将
关牒退还,又对后边的人大喊,「放行!」靠近拒马的几人将拦路木刺拉开,老
杨便驾着马车从让开的道路顺利通行。
此时,我恍然大悟,这便是书中所说的「内城外郭」了:护城河外的称为外
城或城郭,河内的便称为内城——因内城中多是朝廷办公的机构与衙门,有时又
称为官城。
进了内城,格局又与外城大不相同了,街道宽敞而少有密集街巷,干道上来
往的要么是马车要么是官轿,无论是客栈、衙门还是私府都是气派十足,规制分
明,几乎是一府一苑,没有外城那样招展的布旗、酒号等,而是朱门亮匾、石狮
镇客,府前门外,扫洒干净,要么紧闭大门要么家丁矗卫;。
若将内城比作干净的客房,那外城就像凌乱的柴房,差距之大有若云泥。
其中原因,不用深思也能明白——外城居住的多是平头百姓、市井小民,而
内城则是达官贵人、高门雅士,所以内外二城恍如隔世。
我看了一眼戴着面纱的娘亲,她似乎习以为常,对此内外甚殊的境遇并无所
感。
老杨赶着马车悠闲地在几近无人的宽敞道路上缓行,在夕阳将落未落之时,
停在了一座小苑前。
娘亲先行下了马车,我拿着包袱紧随其后。
我轻轻念出苑门牌匾上的雕字:「拂香苑?」「谢仙子,柳 公子,我把二位
送到这里便是完成任务了;余下的事情,相信仙子心中有数,我就不多嘴了。
「老杨又坐回车架上,俯身低头,抱拳告别,「若是魔教之事查有所得,请仙子
让苑里下人在院前挂四盏大红灯笼——那么就此别过,静候佳音。「」就此别过。
「娘亲淡淡道别。
老杨手挽缰绳,扬鞭策马,转身离去。
大门之后,便是影壁,后头则是高屋大院,红漆白墙,格调不低。
娘亲摘了面纱,进了大门,影壁后的前庭里,四个身穿绿色襦裙、高髻光额
的女子正在等候,见了我们之后,齐齐矮身做了个万福:「见过谢仙子,柳 公子。
「」尔等如何称呼?」娘亲走下台阶,四个女子年龄不过二十,身姿娇小,
面目不俗,从右至左依次道:「奴婢媛媛。」「奴婢翠屏。」「奴婢玉珠。」「
奴婢喜鹊。「娘亲走上前去,托起了媛媛的手,礼貌而淡然地说道:」媛媛等几
位姑娘,这几日请多关照了。「四人齐齐低头:」奴婢不敢。「」好啦,不用拘
束,天色不早了,去正房用食吧。「玉珠年级稍长,似是领头,恭敬地开道:」
是,仙子, 公子,这边请。「」 公子,包袱让奴婢拿着吧。「翠屏可怜兮兮地望
着我, 小手抓着包袱不停摇动,我一时不好回绝,只得松手。
虽然正厅就在眼前,但她们四人还是做足了礼数,前头带路,过垂花门、穿
庭院,进了正房。
正房也叫北房,虽有格调,但好在陈设简单,装饰朴实,颇有些雅致。
晚膳已经在侧厅备好,红木圆桌上肉食和斋饭皆不缺少,看着素淡许多的饭
菜,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在娘亲再三邀请下,四位姑娘也战战兢兢坐下一起用食,但还是肉眼可见地
拘谨,低眉顺耳,谨言慎行。
第九章 蚊蚋蝇虫
较驿站的晚食而言,今日算是吃得清淡,但这两天并未进行耗费体力的修行,
也不需要许多肉食进补,否则有进无出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