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石名产吴氏蚵捲店门口的转角,如之前约定的,我拨了通电话给老师,手机才刚接通,斜对面一个戴着斗笠、全身包得紧紧的、连手臂都有袖套,正在剖蚵仔的欧巴桑突然对我招了招手,然后我拿着清心乌龙绿的手不禁一抖,啪擦,整杯饮料就掉到地上了,那双眼睛是陈湘宜老师的眼睛啊!嗨,小平!那位欧巴桑开心地拿下口罩,赫然就是我们陈湘宜小妹妹!原来老师是嘉义县东石乡人,那白皙清秀的样貌,让人很难联想得到她是海港姑娘!老师…我呆住了,妳干嘛一副青蚵仔嫂的打扮啊。
我穿这样很怪吗?老师除了脸蛋一样明豔动人,那身装扮简直是俗到爆表啊。
这时候,一位坐在她旁边的妇人也热情地走过来招呼,该不会是陈香仪吧。
你就素我们湘宜的助理啰?欢迎欢迎。
看到她充满皱纹的眼角,我想应该是老师的母亲,既然看起来也大我妈没几岁,就叫她伯母好了。
如果是十年前,对这种台湾国语的腔调我一定会在心中偷笑,不过经过一学期的法律课程陶冶,虽然还称不上虚怀若谷,但我已经学会了尊重多元文化和背景,更对眼前这位乡土味十足的欧巴桑教养出老师这样的完美丽人感到钦佩。
至于陈香仪为什幺会变成那样的死白目,那应该纯粹是交到坏朋友,跟老师的家庭无关。
无暇表示我对老师放寒假还回故乡帮忙妈妈剖蚵仔的朴实感到惊讶,我只关心那个出意外的同学到底是谁?如果是柯俊毅真的因为被甩就跳海,除了痛心,我一定要往他脸上尻一拳,以教训他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愚行,何况大丈夫何患无妻;如果是何心瑜,为了节制她日益增大的罩杯,不让她成为巨乳症患者,我一定要小心盯她别再轻易屈服在美食的诱惑。
是汤智伟。
老师心疼地微微低下了头。
大家可以回家啦!我心中浮现电影力王的画面。
干,汤智伟出事关我屁事啊!而且老师您伤感个屁啊!他一天到晚都想把他那根臭屌插进您诱人的青春小穴裏,您还那幺关心他干嘛?死了就算了啊!先别说这个,我们先吃饭。
老师和伯母熟练地收好工具,脱下一身专业又俗到有力的装备,招呼着我走进她们剖蚵仔的遮阳棚附近的一栋透天厝。
哇!一看到满桌新鲜的海鲜,我忘情地发出惊呼。
不过,老师和她母亲刚刚都在剖蚵仔,那这整桌菜是谁料理的啊?嗨!屌平~~~~熟悉的白目声音从厨房里响起,然后是陈香仪戴着隔热手套、貌似贤慧地把汤锅放在饭厅桌上。
不会吧,这个八婆也会做菜?而且看这整桌的料理,可不是三两下功夫做得出来的啊!来来来,赶快坐下开动。
接着一个长得像日本艺人梅宫辰夫的和蔼大叔也从厨房里走出来,我想这就是老师的父亲了,一脸正气凛然,又不失亲切,略为黝黑的皮肤完全就是讨海人的基本配备。
你就是湘宜提起过的刑法童小平啊,不错不错,看起来就很有正义感。
老师的父亲满意地点了点头。
哇咧,老师敢跟双亲说她刑法课是怎幺上的吗?他老爸会不会因为我搞过他女儿而毒死我?不过看他这热情的表情,饭菜里应该没有下毒。
嚐嚐我们的特产蚵仔。
桌上有豆腐荫豉蚵,加上不在桌上,但刚刚路口看见的东石特产吴氏蚵捲,呵,我又不是名侦探蚵男。
不管,先吃再说…天啊,超级下饭的!加上洋葱蛋炒沙公(一种螃蟹,秋天盛产,但四季皆有)、综合生鱼片、龙胆石斑味增汤,这根本是贵客级的待遇啊,还是老师家里平常都吃这些?老师,这也太豪华了吧?我忘记廉耻为何物,在初次见面的老师双亲面前飞快地扒着饭,也很没礼貌地边嚼边问。
你才知道,为了你要来,几百年才帮忙一次的陈香仪罕见地下厨了。
老师一边剥着虾子壳,一边舔着手指亏了陈香仪一下。
阿妹手艺还不错吧?伯母帮我添了第二碗饭,慈祥地微笑着。
手艺是不错啦,个性就有很大的问题。
我在心中吐槽着伯母,我知道陈香仪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慾女形象一定跟平常在家里的表现大相逕庭,想到以后自己如果有女儿,会不会也这样,我在心中苦笑着。
在伯父伯母讚赏的眼中,我毫不客气地吃完第五碗饭,和他们、陈香仪说声再见,老师便开着她的奥迪和我往卫生福利部台中医院出发。
汤智伟这家伙到底发生什幺事了?虽然完全不想知道这个瞇瞇眼死胖子到底出什幺意外,但既然都已经上了老师的车,也往台中出发了,我还是暂时封印起我对他的成见,故作大器地问。
听说是被诈骗。
蛤?被诈骗也没什幺大不了的啊。
我前两天看过他妈妈寄来的不起诉处分书。
检察官不但不起诉诈骗的嫌疑犯,在不起诉处分书中还几乎是把责任都归因给汤智伟,洋洋洒洒写了近十页都在帮诈欺犯脱罪;他被骗了几十万,又深感自己念了法律系却还无法主张自己的权利,万念俱灰下才会自杀。
被诈骗,所以自杀!?有必要那幺悲情吗?看着窗外的风景,我几乎已经忘了当初我被诈骗后也曾经食不下嚥、夜不成眠地担心债务的问题。
喂,如果不是我帮你,搞不好你比他还早死。
老师俐落地转了方向盘切换车道,我也因为惯性而稍微偏了一下身体。
唉,说得没错,要是没有老师,我搞不好也走投无路了,就算没有自杀,也会因为上课不正常面临被21的危机。
可是,自杀?这两个字完全不该和这皓呆家伙扯上关连性,如果有得选择,他一定是在大逃杀中处心积虑要杀死其他同学,以求自己苟活的那种人,我不能想像他会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好像看出我心中的震惊与不解,也知道我与他的心结,陈湘宜老师补充道:等等到了医院你别太白目。
再怎幺样他还是我导师班的学生,也是你同校同班、一同求知的好同学。
唉,老师就是太慈悲了,也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