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的绕着茶台落了座,墨之桂背过身去从橱子里端出一套茶具,
胸口紧张的扑扑直跳,于是深呼了一口气,才转身走了回来,将那套茶具置在了
众人围坐的那黄花梨茶台上。
这套茶具中最惹眼的便是那江南宜兴一带产的紫砂壶。这紫砂壶壶身圆润,
外层包浆温润如玉,瞧着是养壶已经养了好些年分了。再向上看去,那盖头接口
处却兀的直直的突了起来,顶着扁圆的壶盖儿,好似那莲子从莲蓬窝里挺了出来
一般。这正是紫砂莲子壶。此壶虽不如方器那般工艺高超,却巧在讨了个“连生
贵子”的彩头。
墨之桂端出这紫砂莲子壶时脸上也微微的含羞。这名贵的茶器自然不是她的,
哪怕把她囫囵卖了去也只能勉强买下两把这样的壶。歌
女虽然不大懂壶,老鸨却
是个紫砂壶老藏家。老鸨没选那更是金贵的壶,反而精挑细选出了这把“连生贵
子”壶,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瘦马在经略使大人面前搏个开堂彩。
“好,好一个连生贵子。哈哈哈。”老父抚着胡子大笑。人到了这个年纪,
最大的心愿便是儿孙满堂。
墨之桂也是那未经人事的女子,先前被老鸨告知这壶的吉祥寓意,还被吩咐
要端出去露与他人时,自是羞愧难当。不过看这其余的人都一股似懂非懂不通此
道的模样,也是稍稍安了心。
墨之桂随即用素手将茶叶捻松了开来,茶叶淅淅沥沥的落在了壶底,再用那
小炉上滚沸的水将壶冲饱了七八分。干瘪的茶叶片儿吸饱了水,从壶底捎带着茶
香陆陆续续的浮了上来,一时间茶韵沁满了整个房间。
氤氲的水气在落座的一家人间飘荡,众人无言的待了片刻,墨之桂欠着身,
提起壶按着盖儿,茶壶如蜻蜓点水般利落的茶盘上点了四下。
“伯父伯母请用茶。”茶盅载着清茗被推了过去。随后又将剩下两盅推给了
万象和冯北儿。地址wwW.4v4v4v.us
冯家老爷也是一个茶道老饕,捏起茶盅观了观茶汤色泽,又嗅了嗅茶香,终
是放到嘴边品了一品。放下茶盅点了点头,品出了此乃信阳毛尖。
“好,好,用南方的壶沏了北方的茶,品出的茶味就有如我们家漠儿这般中
洲身漠北心。”老父满意的点头道。
当然他满意的不止是茶水,冯家老爷发现这墨之桂不仅茶艺了的,在这用具
选茶上也设计了颇多心思,是个心思细腻的主儿,不由得让他想起了那为人处世
同样缜密的墨兄。哪怕不用信物相认,他也是有七八分的把握能确定这就是墨兄
的后代了。
“你儿子的里子都换人了,却还能砸吧出你说的这味儿来。你就瞎吹吧。”
万象在心里吐槽到。
那对兄妹哪喝的明白这风雅物什,特别是万象没夺舍前平日打坐修炼都需辟
谷,水米不进的。一兄一妹这般端起茶盅,如牛饮水似的,抬头猛地一灌,就算
是喝过这道了。而娘亲为了不在准儿媳面前丢了冯家的份,学着老爷的动作墨迹
了半天缓缓饮尽,只是没了内在光有把式,反而有股沐猴而冠的滑稽。
老父品完茶,舒畅的叹了口气。心中的悸动确是再也压抑不住了,将关心之
事直接问出了口:
“墨姑娘,你可否持着令堂给予的什么信物凭证?”
墨之桂也是没想到这平日鹰扬虎视的封疆大吏初次见面连个寒暄都没有,竟
是直直问了这自家琐事。
“回大人,是有的。便是此物了。”她思量了一下,掏出了随身带的手帕,
上书一个墨字。恭敬的递了过去。
“是墨兄的字迹,是你爹爹的字迹啊!”老父笑逐颜开,握着帕子的手紧紧
绷着,细细的打量着那墨字。
“你可知你爹爹是谁?”老父将手帕小心叠好,还了回去,问道。
“家母倒是从未与我说道过。”墨之桂轻轻摇了摇头。
老父随即将她的身世,以及与他们冯家的关系娓娓道来。那语气完全失了平
日经略使大人的威仪,就好似同村的叔伯那般挽起裤腿下了田,对着放牛的娃娃
道着往昔流年似水年华,也不顾那娃娃爱不爱听。
老父握着墨之桂的手,喝醉了般絮絮叨叨了好久,道尽了这十数年的心酸苦
楚,也道尽了这十数年的欢喜欣悦;只是不知是在道与眼前的墨之桂听,还是在
道与九泉下的老友听。
来年秋日大婚之事已定,冯府一行人便准备打道回府。最新地址Www.ltxsba.me
临出门,墨之桂向前赶了一步,拉住了万象,羞着脸将一个油纸包偷偷往万
象手里塞了一塞。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寻╜回?
冯父与墨之桂互道了一声珍重后,马蹄声得儿得儿的又在寂静的巷子里响了
起来。
万象上了车打开纸包一看,竟是几颗杏做的蜜饯果子。一想到刚刚还缓带轻
裘,雍容雅步的风雅仕女,其内里竟还住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没长大,表达挂
念的方式还停留在送给情郎自己爱吃的蜜饯果子,不由得觉得又好笑又甜蜜。
“噗。”坐在对面和老父挤挨着的娘亲,看到这小孩儿间才有的过家家把戏
也是笑出了声。
老父身子探了过来,拿指节在万象脑门上敲了个爆栗,说教道:“以后不准
在外面瞎玩了,和之桂好好过日子,听到了没有?”
“哦……”万象吃痛应了声。想着他还没玩上呢,就替宿主背了这风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