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姨笑呵呵递给我两百块,摸摸头带着姐姐回去了,清寒神情有异面色变幻,
低头转身,背影仿佛在写写画画,向全世界演示什么叫落寞如雪。她太聪明了,
总是让我心忧。
我推开门,世界安静得不像话,像画。
院外清凉,梧桐枝划破碧空,湛蓝如洗,夹杂着满天落叶。忆中蝉鸣刮躁,
当下空空如也,万籁唯听风声。
天地舒怀,庭院初秋如在眼前铺排。
我默默行过长街,只身度那滚滚坊间。市声若沸车啼连绵,一浪一浪奔赴而
来,淹没了青莲市那丹青垂爱史册秉笔的烟火人间,也遮惘了少年心事。
咔嚓,咔嚓,咔嚓……
落叶走水而枯,佳人踏莎而行,细细的断裂声如漱雪碎玉穿过云霭,隔着群
楼依山远远响起。
我蓦然转头,像是惊醒了一场百转千回的梦。
踏莎行草过春溪,妈妈惯旧如常的着装,缓步走来,每一脚都点着落叶,踩
我心头。她是朝来不寒的雨,是晚来不冷的风,更是迟来不悔的春。
我走向前张开双臂,小学每次放学都要这样抱住妈妈,以前手只能扶在腰间,
如今却能将她抱在怀中,我揉揉她背上细软的骨肉,好似要将之揉入心间。
想要开口,只是妈妈热切神情下掩不住的倦色如有千吨重,堵着我的喉头,
万千絮语卡在唇间,只化作一吻。
「唔唔……」
日光明亮,长街匆忙,钟声敲敲响响,天色尽头我和妈妈相拥而吻,深重久
长。
迷离间仿佛妈妈不再是妈妈,只是姜清瑶,可下一瞬姜清瑶就推开我,对着
儿子宣告她为母的位格:「亲什么亲,不像样。」
我还没来得及装出委屈的神色,妈妈严厉的眉宇便压住我一切胡思,她的声
色依旧轻柔,只是话锋枢机不可辩驳:「修齐长得妈妈还高了。以后不许亲妈妈
的嘴了,明白吗?」
「哦。」
「男大避母,妈妈以前都不注意这些,但你已经长大了,要懂事啊。」姜清
瑶缓了缓起伏的胸脯,言语如刻刀一下下雕琢我这块浑玉,一点也不顾我低落的
情绪,「还有,从今以后,妈妈绝不允许你再去做危险的事,无论为谁都不行。
这次的事要是还敢再有下一次,我真的会很生气,再也不会理你。」
「那妈妈自己能做到吗?」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她气急了,幽幽的瞳孔称得上可怖,「我不许你诡辩!总之,以
后遇到半点危险你都给我躲远远的。」
我鼓足勇气,为自己的信仰辩驳:「我知道妈妈爱我,所以不愿意看我受伤,
可我也爱妈妈呀,难道我就能看着你遇到危险?妈妈哭了我也会难过,妈妈笑了
我也会开心,我可以答应妈妈,以后遇到事会冷静冷静再冷静,都会把自己放在
第一位,可是……」
「没有可是!」
妈妈握紧手中的剑,双目警戒四周,她像只惊弓鸟,候着雏儿在林中飞。
「可是如果是妈妈,我不可能做到的,」妈妈抬手想要捂住我的嘴,我拉住
她的皓腕,顺着手骨一路攀岩,十指相扣予其安定,语气越发坚定,「妈,这些
天我总是噩梦,梦见你受了伤浑身是血,我不可能接受这样。你知道我挡下那颗
子弹有多开心吗,身体是痛的心却是甜的。」
「我让你甜,我是你妈!你必须听我的,答应妈妈,说啊!」
姜清瑶气得发抖,罕见地带上了哭腔,我看得心痛却不为所动,不管不顾,
诉说我只能假借它言的爱恋:「妈,别的事您说了都算唯独这个不行。我爱你,
别说这一次,以后就是有千百次,我的选择也都是一样的。」
啪!
妈妈抽出手,对着自己白皙的仙颜,狠狠扇了上去,登时一片惨红,她口齿
都有些不清,一字一字咬着:「我是你妈!」
「妈你这就……」我六神无主,胡乱地说得,下一句要说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了。只是看到妈妈又要抬手,我扑上去抱住她,哭着喊着放下一切,「我答应您,
我答应您,别这样,别这样……」
妈妈改手抹过嘴角,丝丝血迹殷红了她无暇的手背,笑得像只偷油成功的福
鼠:「我是你妈。」
「姜清瑶,你太过分了。你不讲理,你怎么能……」我气急败坏,拼命握住
妈妈的双手,心中颠簸了无数遍的名字脱口而出。
妈妈不在意这个,鲜血在脸上晕开了花,我看不下去帮妈妈舔干净,她微微
挣扎后就恢复自如,笑着宣告最终的胜利:「我是你妈,就可以不讲理,你要是
敢不听妈妈的话,妈妈就打自己。」
「您也太幼稚了,多大了还玩这一套。」我委屈得不行,可在妈妈面前实在
没有办法了。
「妈妈本来就很年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觉得委屈就找别人当妈妈
去,妈妈不拦着。」
姜清瑶总是能让我毫无脾气,无欲则刚有求则柔,贪恋爱慕的一方总是受伤?
可是妈妈响亮的巴掌却如同阳光,刺痛我阴暗的内心,我那些带些淫欲带些
邪念的不伦,在妈妈的言行面前连存在的勇气都乌有。
她的血是干净的,我的心是脏的。
微风扑面,有些冷,有些涩,徐徐秋意如向我奔赴,可妈妈的手是暖的。心
头万般念,口中千字言,到最后都如那梧桐,抖落了最后一片叶,化为一句:
「您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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