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中发出小小的呻吟。又过了一下子。茱莉亚也许以为我已经入睡,每一次敲门声的间隔都愈拖愈长。我在这样的沉默中感受到了罪恶感。
我不晓得茱莉亚是否已经离去,但我仍对房门那一端喊道,并抱着因罪恶感衍生的不安坐起身子。身体都沾上了汗臭味与奇怪的味道了。结果,门外传来了茱莉亚的声音。还好她还在。要是她就这幺回去了,我恐怕会彻夜难眠吧。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就这幺应门的好。所幸浴室门出去左手边就接房门,我以正在洗澡为藉口,开了房门的锁就迅速缩回浴室里。
茱莉亚抱着某样东西走了进来,还听得到浴室门与某样东西擦身而过的悉窣声。
「伊蒂丝,我直接把棉被,还有妳掉在这儿的枕头放到床上喔。」
她说的是为了绑走英格丽而借走的棉被,与因为种种因素而掉在门口的枕头吧。在浴室里头清楚听着她的声音的我突然觉得一阵羞耻。
「好……好,麻烦妳啰。」
刚刚的我竟然在最后关头听着茱莉亚的声音……不不不,现在还是不要再想那件事也较好。我在浴缸中放起热水,然后开始整理那堆散在地上的衣物。真是的。都是因为英格丽说那些话,才害我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我将她和我的衣服分成两堆,在水声与砰砰的心跳声环绕下等候着热水缓慢的流动。茱莉亚的声音突然打破我的紧张感:
「我已经拿好了报告单,桌子借我一下。」
我用有一点点紧张,但还不至于被听出来的口吻说:
「好。妳现在就要开始写了吗?要不要先来沖沖澡呢?」
这幺说完以后……我对自己为何能说出这种话感到相当疑惑。就在我感觉自己似乎被英格丽传染的时候,茱莉亚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不了。我现在先写一些吧。这种深刻的疲劳很容易化为记录。」
「那、那我就先洗啰。」
「请好好放鬆吧。」
听到茱莉亚这幺说,我又再一次对自己的笨拙感到失落。
说得也是。本来茱莉亚就是打算先写完再休息的。呜。我这样好像变成在引诱她的魔鬼了。可恶!都是英格丽惹的祸!明天我得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
热水已经差不多放了三分满。没有热气冒出,也没有袅袅白烟升起,我伸出一个指头潜入水中,决定不加冷水了。其实比起边境的供水系统,我们还能用到温水已经是很棒的待遇。抓起水瓢时,一股从前线撤下的感叹油然而生。水继续注入被灯光映成橘黄色的小水池,清澈见底的透明感宛如天使般包裹住我无力而不得不放鬆的身子。将瓢温水从头顶沖下后,似乎任何关于战场上的一切都跟着被沖走了。就像茱莉亚说的一样,一旦这幺做,某些记忆也会跟着被沖淡。我从洗手台下拉出许久没碰的塑胶椅,坐在上头开始沖起身体。
等到浴缸放满一半的温水后,我才将水龙头牢牢地关上。虽然把衣服通通带去楼下清洗比较省水,也不用花到钱,可是要我带着这些溢出汗臭味与怪味的衣服走到楼下,那可是会大大折损形象的行为。更别说要是被茱莉亚发现会是何等失态的事情。
无论如何,我在浴室中用英格丽的衣服自慰这回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换句话说,我至少得先想办法洗去身上,以及那堆衣服的味道,免得茱莉亚意外发现到这件事。
配给的肥皂不知何时换成了全新的。椭圆形的粉红色香皂参了玫瑰的香气,是很难让人放鬆的香味。明明忙了一整天,却得在睡前闻到这幺强烈的玫瑰香气,真不晓得是哪个笨蛋长官想出来的好点子。我一边抱怨一边重覆着将双手间的肥皂搓散、在还没染上油滑感和绵绵泡沫的部位通通擦一遍,等到全身都染上那股味道后,终于忍不住迅速地将它们通通沖掉。真是噁心的味道。比较起来,以前那种淡淡的牛奶味,或是香草味还比较舒服。虽然心里这幺抱怨着,这整个动作还是花了我至少十分钟的时间。
即使大多数的室内用具不知何时都换成新的一套,那些清洁员偏偏就是少换到已经空空如也的洗髮乳。没办法,只好先沖沖水,等明天再下楼抱怨吧。
累死了。连洗完澡都感受不到舒畅感,是不是因为我身后还有某个人的衣服的关係呢?我想,这时候要是有装个莲篷头的话该有多好。我可以坐在原地抓住莲篷头就直接沖澡或沖掉衣服上的臭味,而不用像这样以为自己的手脚够长,最后却摔了一跤、滑倒在地板上,还得向在外头担忧着的茱莉亚报平安。不过,现在的我实在没那个精神将衣服好好洗一遍,于是随便将它们沖洗一遍之后,就将它们混着肥皂浸在洗手台里。话说回来,最后一次亲自动手洗衣服好像是至少一年前的事情了。
再三确认身体闻不到异味、所有髒东西都扔进泡沫水里、把看起来很贵的香精油放到洗手台旁,我从置物架上抓了条末端不慎沾溼的浴巾,简单地围上一圈就走出浴室。虽说这段时间都是用温水洗澡,甫一开门,凉爽的空气旋即袭来。我将浴室灯关上,接着从黑漆漆又闷热的空间中走出,在垫子上踩了踩,然后走到衣柜前。
茱莉亚以相当标準的坐姿坐在床头旁边的地板上,屁股下是草绿色的坐垫,在一张木头矮桌前以小檯灯那有点过头的光亮及右手握住的签字笔,专注而迅速地写着报告单的第……呃,等等,她已经写了整整五张吗?我安静地数着被她放在地板上那些正反两面都写满小字的报告单,确定她正在以非常惊人的速度写第六张。
为了不打扰到认真的茱莉亚,我从打开衣柜、烦恼今晚要穿哪一件睡衣(其实总共只有两件,而且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换好睡衣到关上衣柜,都是用连我也不敢置信的静谧程度动作着。这段时间里,她就快要写完一整面了。
换上睡衣后,我又像个小偷似地蹑手蹑脚走回浴室、将浴巾放回置物架上。在黑漆漆又相当安静的浴室中,不知为何突然心生捉弄茱莉亚的念头。于是又一次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扮起了小偷,悄悄走到茱莉亚背后。
除了位于房门上端的出风口传来小小的声音,就只剩下签字笔高速敲在纸张上的声响。我几乎将呼吸压到最低限度,而茱莉亚似乎也是如此。呜嗯,她写字真是快到不像个人,我才刚看完一行,她竟然就写完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