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听到你对那个道长说的话了,但你若不让他来探望你,恐怕以后你在的日子会有些难熬。”
何尝是日后难熬,解萦现在已经隐隐感受到同龄人之间的某种貌合离。
少年人的相聚分离总是急促又短暂。曾几何时她们也是四个女孩混迹在一起,但往前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她和朱蒙;罗介晔一度与她势如水火,现在却同她关系亲近;之前围着她转的几个男孩,在君不封出事后,均默默消失在她身侧。清静如留芳谷尚不能免俗,而她又公然拒绝了另一位靠山,只怕往后更不能入谷里某些趋炎附势之徒的眼睛。
庆幸解萦从来就不喜欢这种热闹,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年岁渐长,每个人精通的方向也不尽相同。少了人打扰,解萦只觉得正好。
至于罗介晔的好意,她仅是点点头,不予置否。
两人并排走了一阵,罗介晔突然道:“解萦,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是我们这群孤儿里最不像孤儿的那个人。就算现在君大侠成了所谓屠魔会的叛徒,凭他对你的照顾和上心,我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坏人。”
罗介晔这话显然是戳中了解萦的心坎,她对每个夸赞君不封的人都有着非比寻常的热情。解萦眼看着要打开话匣,对君不封的事迹大书特书,男孩却将话题一转,黯然地感慨:“可我这边不一样,明明都是屠魔会出身,可我即便站到了他面前,他也没有把我认出来。”
几年里来造访过留芳谷的屠魔会人士并不多,将熟悉的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解萦惊呼:“你是说喻文澜?”
罗介晔点点头,色阴郁地看向一边:“之前就是因为送我,他才偶然得了入留芳谷的方式,他说过不忙了就会来看我……也不知道现在他还记不记得我。”
“当然记得。”迎着男孩惊喜里不乏疑惑的目光,解萦冷笑,“等你成长到足以为他为屠魔会所用的程度,他当然会记起当年曾救过你的分分毫毫。小罗哥哥,你也看到了,我家大哥就是前车之鉴。虽说对方有恩于你,但真到了他要你报答的那一刻……别被他的大义绑架。”
解萦不再与他过多纠缠,快步离开,罗介晔跟在她身后,问她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解萦想着密室里那个尚不能自如运动的男人,那个在过去几年总会不时来探望自己,从来言出必行的男人。
她转过头,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我只想赶紧回家。”
第七章变节(三)
少了林声竹这个碍眼的祸害,解萦的生活相对轻松了许多。君不封的“噩耗”如水纹,在小小的留芳谷层层扩散。有人也因此露出了趋炎附势的原形,解萦对此只是冷眼旁观,并不作声。庆幸的是,过往曾与君不封有过深交的几位师傅都对屠魔会给出的说辞嗤之以鼻,也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日后会好好照顾解萦。一圈下来,解萦又从诸位能人巧匠手里收获了不少稀罕玩意,其中祁跃给的礼物最大方,他直接将自己的酒庐托付给解萦照顾,因她已尽数得了他的真传,隐蔽江湖多年的他,现在也要重出江湖了。
因为君不封的缘故,解萦和祁跃的关系一直很不错,他也是她暗自筹谋可以透露君不封下落的人选之一,可还没等自己说出大哥尚在人世的消息,祁跃这边俨然是准备弃留芳谷而去了。解萦追问他原因,对方也仅是指了指他眼前的黑布,说天眼既开,时辰将至,该收拾收拾,出谷去找有缘人了。
解萦从没听过这世上谁有开天眼的本事,但祁跃这厢秘秘的,她也不好再多问,只是难过祁跃这一走,大哥在留芳谷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她了。
因害怕自己不慎暴露出君不封尚在人世的消息,解萦干脆趁着大哥出事,对自己的人际关系进行了一次洗牌,除了朱蒙和罗介晔,以及此前曾帮助过自己的邱敖溪与李贽,外加不得已被她绑上贼船的晏宁师兄,解萦小心翼翼地和谷里大部分人都保持了距离,也多亏他们平素跟着诸位长老单独修习,除了必要的活动与义诊,解萦也没必要经常在他人面前出现。
祁跃离开留芳谷两个月后,君不封终于下了床,再不用事事劳烦解萦照顾。以前解萦总说他像个野猴子,可野猴子从被救下后近四个月时间都不得不缩在床上孵蛋,着实闷坏了他。
将亲友分崩离散,自己声名狼藉的事实基本消化完毕,君不封起码表面上恢复了往日那副自在逍遥的状态,虽然因为内伤,他举手投足都看着中气不足。
被解萦救下尚是春天,而今已经立秋。错过留芳谷的春夏不免可惜,他也从没有在春天和小姑娘一起赏过花,他和她在留芳谷的故事,似乎总是从秋天开始。
君不封素来喜欢热闹,饶是现在只能龟缩在家,做小解萦的田螺先生,兄妹俩也决定小小庆祝一下他的康复。
祁跃离开留芳谷后,他酒窖中的极品佳酿早就被解萦偷梁换柱,转到了自家酒窖中贮藏,她原是要为君不封开一坛祁跃酿的“醉不归”,君不封却执意要喝解萦初学酿酒时为他酿的酒。
“自家人庆祝,不能再假以他人之手。”
君不封这话一出,本来还在感动的解萦,立刻尴尬地不说话了。
君不封卧床的这几个月里,平心而论,虽然她对他的照顾还算妥当,但人无完人,总有自己力有不逮的地方,比如,吃食。
解萦一直对吃喝不太讲究,大哥此前在留芳谷照顾她,她就跟着蹭几天好吃的;大哥不在谷里,她或是与同门一起吃,如果时间赶不及,干脆自己操办食物,煮一碗稀烂的白粥,再配上从伙房拿来的小菜,这一日也就算对付过去。
给君不封养伤,吃喝显然不能这么随便。拿手好戏白粥是配上了,其他食物却都犯了难,她也给他熬骨汤鸡汤,不是把锅煮裂就是盐又放多;青菜更是炒得一团稀烂,动辄糊底;至于面食糕点,更是想都不敢想,解萦极有可能当场引爆柴房,可怜君不封瘫痪在床,不管解萦做出了何等的造物,他都得捏着鼻子吃下去。
君不封是从小饿惯的,等自己的能力大到终于再不用担心吃喝,他就对此尤其讲究,绝不肯亏待自己的胃。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后面解萦也知道自己做的食物约等于是给大哥强塞猪食,就很坦然地拿伙房诸位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