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萦又拿银针扎了他一下,仇枫委屈地缩回手:“我去还不成吗,你别扎我。”
解萦笑着收手,仇枫又狗腿子似的凑上前:“那我送你回去?”
“不必。”
不等仇枫反应过来,解萦飞似的溜了。
之后几日的交流,除非是逼不得已出席,其他时候解萦还是一如既往在自家宅院忙碌,并不因为自己与仇枫有旧,就经常去探望对方。
对方临行时她肯去相送,已经算是她认了他的友情。
出谷后,仇枫一行与林声竹会合,聊完了两派的公事,林声竹发现小徒弟脸上总有股压不住的春意,便笑问他是不是遇到了解萦。
仇枫从来与师傅不藏私,当下便将自己与解萦的短暂交际同他粗略讲了讲,至于他和解萦寄信的约定,这是独属两人的小秘密,他按捺下来,没同师傅讲。
对解萦这个小丫头,林声竹的观感很是复杂,平心而论,现在的他不太乐意仇枫与这丫头片子产生什么纠葛。
与他们相争的君不封真假难辨,而解萦俨然是对方留下的唯一“遗产”,是个可以随时拿捏的把柄。听仇枫说,如今的解萦离群索居,总是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看起来和谁也不甚亲近。
这显然和他印象里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相差甚远。
若从这个角度出发,那个还在此处乱跳的“君不封”,怕就是个假人了。君不封即便性情大变,也不可能会放下自己的妹子不管,让她就这么孤零零的长大。
他看出仇枫似是对解萦有意,便沉声嘱咐道:“解萦身世悲苦,唯一的大哥又生死难辨,你们年少相识,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之女,她一个孤女,没什么人可依靠,以后行走江湖,你要多帮衬她,也要多想着她。”
仇枫连连称是,当夜便瞒着师傅,用解萦交给自己的信鸽,给她偷偷寄了一封信。
解萦送走仇枫回到家,君不封已将炒好的热菜端上桌,还为她研磨了杏仁露,特意招呼她来喝。解萦喝着暖呼呼的杏仁露,到底没将有人假冒大哥一事告诉他。她实在不忍心,也不想让她最喜欢的大哥知道这件事。
无为宫一行人来留芳谷,声势浩大,饶是君不封深居简出,也基本获悉了个大概,他甚至清楚解萦这几日和仇枫走得很近,今次出门,是特意送这小道士出谷。
他揪着解萦和仇枫的事问个没完,眼看解萦这边越说脸越红,君不封心里高兴,竟直接抱起解萦转了几个圈,最后才在她的猛捶下放下她:“我们丫头,心里也有意中人了。”
“我没有!”解萦疾呼,“是他缠着我!谁,谁会喜欢那种嫩芽菜!”
“这话说的,小姑娘不喜欢嫩芽菜喜欢什么,老帮菜吗?”他打趣。
解萦红着脸踢他,君不封嘻嘻哈哈地躲着,复又沉静地感慨道:“其实以前声竹就提过,说想和我这边给你和仇枫结个亲家。”他揉了揉解萦的脑袋,色黯淡,“丫头,是大哥拖累了你。”
解萦伺机抱住了他的臂膀,宣誓道:“才没有拖累呢,我不嫁人!我谁都不嫁!我就要和大哥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君不封挣脱了她的拥抱,单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又说孩子话。”
这一次,解萦没有说孩子话。
如果说以前的所思所想还带着分明的幼稚,现在她通了点人事,就更明白自己的童年愿景里夹杂的那一份真心。
大哥自始至终都是她的天下第一。
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大哥起了这份心思的,解萦也说不清,也许是在他不得已隐居留芳谷的那一天,也许在更早的时候,比如她见到他真容的那一刻。
解萦自知论成熟,她的身量和阅历都比茹心差得远,但她唯独不缺的,就是对君不封的那一颗真心。
因为谈及解萦的“终身大事”,兄妹俩之间有些冷场。这段时间,只要君不封稍微调侃解萦到了怀春的年纪,这小丫头就立刻成了只炸毛刺猬,非要把他刺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但小刺猬就算刺得再激烈,也无从更改她已经长大的事实。
君不封有从暗处偷偷观察这一对相貌登对的少男少女在谷中游玩,回到住处后,自己亦是辗转反侧。
不得已隐居三年,也不知屠魔会当时的追杀令是否还作数。无为宫一行的到访让他彻底清楚了一件事,解萦已经到了崭露锋芒的年纪,即便她再怎么不想与江湖产生纠葛,也难免会与其中的一部分人紧密相交,而他再待在她身边,危险程度只会与日俱增。他不能害他视若珍宝的小妹妹。武功没了可以从头再练,体内的毒素轻了,他便立刻离开。
君不封问解萦:“丫头,我体内的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干净呢。”
解萦随手从衣袖中翻出几枚丸药塞到他嘴里:“三年前我说的是,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现在大哥你也看到了……蛊毒没有完全解掉,所以还要再耽搁一段时间。”
君不封失落地低下头,解萦也失落地看着他:“大哥,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不开心吗?”
君不封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丫头,你不懂。”
解萦突然很想拿藏在袖口的银针狠狠地在君不封手上戳几下,质问他居然又拿她当小孩子?
她只是年幼,但不是什么都不懂!
君不封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透的男人,他没什么城府,对信任的人更是毫无防备。她知道,大哥是怕她有危险,想要早早离开她,让她正常生活,嫁人生子。可他为什么不相信她有能力保护他?眼下的事态也根本没像他们兄妹设想的那般好转,君不封何止是屠魔会的叛徒,现在已经是整个武林的公敌!这种情况下贸然出谷,等着大哥的结局已经显而易见。
解萦怄气地去了小院,像往常那样为君不封捣药,因为心里有气,捣药也是骂骂咧咧,时断时续。回过来,解萦发现自己竟往里多添了几味草药。
这几味药凑到一起能煮出什么,解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杰作,又下意识向屋里瞥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将其倒进药锅炖煮。
汤药既成,她捧着汤碗,缓步走回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