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的克里斯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拘留室的白炽灯光穿透空气中的尘埃，却无法驱散克里斯眼中的雾霭，他看着眼前的虚无一片，突然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雷萨，是你吗？”
那一刻，赛姬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心震颤，做赛姬的时候，只有克里斯会一眼认出他的身份，也只有克里斯这样叫他的时候，他不会觉得厌恶。
他无法真正抗拒克里斯的存在，这是他的兄长。
哪怕在游戏世界里，他的身份与人生都是“偷”来的，他与克里斯的羁绊也是为他人刻意撰写，但他与克里斯的故事，从来不是“虚构”。
他们曾经为彼此不顾一切背负隐形的重担，为了保护彼此奋不顾身，这些他永不会忘。
“克里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连赛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听到她在呼唤我。”
赛姬嘲讽地笑了起来，他倚在拘留室的大门上，手指随意地拨弄起自己脸上的墨镜，“克里斯，连你也有这么不清醒的时候吗？”
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异的眼睛，灯光照在棕色的螺旋瞳上，瞬间变成失焦的金属蓝。
他感受着此刻与克里斯同样失明的世界。
“你明明都知道吧，她呼唤的，从来不是你，而是游戏里的「克里斯」。”
克里斯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抬手虚虚地在空气中描绘了一下。
手腕上的手铐丁零当啷的响了起来，克里斯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嗓音沉静道：
“看样子，你也没得到她的信任。雷萨，你现在，是不是也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狗呢。”
赛姬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烦躁的表情，他没想到克里斯哪怕是瞎了也能看出他此刻尴尬的处境。
他走到克里斯面前，将他的手铐解开。
“走吧，我们两个现在都是无家可归的野狗，现在小野狗要带老野狗去换一双眼睛了。”
“呵，换它做什么呢，我觉得看不见也没什么。”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诚实地搭上了赛姬的胳膊。
“这一次，轮到弟弟来保护哥哥了。”
赛姬嘴角再度抽搐起来，有些不适应克里斯总是在他面前摆大哥的谱，可是又没办法说狠话反驳他。
这可能就是血脉压制吧。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警局，路上的时候，简单交换了彼此最近的状况。
一向狂傲的赛姬，在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克里斯面前，倒像个正常人了，会乖巧地回答他的问题，虽然回答的方式有一些阴阳怪气罢了。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我没有。我救了她才对，让她变成怪机器人的家伙明明是她那个变态的兄长，我只不过……”
“你又强迫她做了她不喜欢的事。”陈述句。
赛姬冷笑起来，毫不客气地回呛他：“你不也一样，你做的不比我少，我们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这一回，克里斯也沉默下来。
他们坐上车后，彼此静默好久，克里斯才缓缓开口：
“这一次，我不会再强迫她。”
“真的么？就算她讨厌你，拒绝你的接近，甚至一辈子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见你？”
克里斯再度沉默下来。
于是赛姬再次冷笑起来，他抱起胳膊，语气猖狂道：“我看她就喜欢别人强迫她，上一次我去她家里和那个小白脸一起……”
赛姬像是回忆起什么香艳的画面，伸出舌头色情地舐了一下嘴唇。
他话还没说完，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他侧过头，看到克里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手腕上却用力，死死钳住赛姬的胳膊。
“呵，克里斯，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可以独享她吧？”
赛姬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眼尾下垂，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心，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上一次将你拥在怀中的感觉。
“劝你早点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也许围绕在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你的独一无二的爱，可只有他清醒的知道那不可能。
所以，他只要你四分之一或者千万分之一的爱就可以了。
只要那一点点的爱，便足够支撑他继续在这个世界继续做一只不见天日的“虫子”。
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他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强迫你到你愿意为止。
——
大概是他们的对话被司机听到了，那个司机居然又把他们拉回了警察局，并且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开着车一溜烟的跑了。
赛姬和克里斯沉默地站在警察局的门口，彼此脸上都是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折腾许久，终于把克里斯送到医院检查，医生却说克里斯的失明无法逆转。
“……视觉经剥离……完全无法修复……只能……”
克里斯沉默地听着，他自认为这是他应得的，毕竟他曾经确实傲慢又“眼瞎”，倒是赛姬从医院出来后，就如同霜打茄子一般没精打采。
垂在身侧的拳头也握得很紧，像是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天之骄子一般的哥哥变成如今这副落魄的样子。
克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克里斯，你以后想做什么？身份的事我会帮你安排好，你不用担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开一家牙科诊所。”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如果没有回到宏世集团，他大概也会选择成为一名牙科医生。
可惜，他现在已经瞎了，要做医生，估计是不行了。
然而赛姬却让他不要担心，现在的科技这样发达，一定会有办法。
克里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就算做不了医生，他也可以做别的事情。
他总是这样，能够足够沉稳地面对一切变故。
除了与你有关的事。
倘若你真的如雷萨所说，对他厌弃到甚至不愿再见，那么他也会尊重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