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个满门抄斩,听说杨梦芝也自尽了。”李靥说起杨梦芝,还是有点遗憾,“本来她已出嫁,不在满门抄斩之列,谁知竟如此刚烈,以前是我小瞧她了。”
“可我听人讲,杨梦芝不是自尽,是被人杀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是自尽呢?”
孙嫲嫲在一旁洗着衣服,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着:“我的两位娘子啊,都是那要嫁人的人了,练练女红学点规矩不好吗,聊什么又砍头又自杀的,听着就怕人。”
“义兄说尚府多的是绣娘,也没什么繁琐规矩,让我专心吃饭就行。”李靥乐得翻个身,伸长胳膊用蒲扇去拍吴思悠,“思悠你呢?”
吴思悠乐呵呵挖一口冰:“哦,我也是,小白说喜欢干啥就干啥,乖乖等他回来就行。”
“那他啥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说是处理完师门的事情就回来。”
“那就是很快,夏天结束前一定能回来的!孙嫲嫲,我还要吃冰。”
“不许吃了,吃多肚子痛。”
“最后一碗,保证最后一碗!”
“不行。”
几个人嘻嘻哈哈聊着天,隐约一阵女子嚎哭声从府门方向传来,孙嫲嫲站起来张望,甩甩手在围裙上抹几下:“我去瞧瞧。”
她说着往外走,跟急匆匆跑进来的二贵差点撞上,二贵吓得收住脚步拍拍心口,朝正跟吴思悠抢冰吃的李靥道:“娘子,赵南叙跟他老娘来了,在门口哭着喊着要见您!”
第2章 结发(尾声)
盛夏, 树木疯长,繁花怒放,热烈的阳光毫不掩饰, 将地面炙烤得升腾起虚幻的影。
李靥看着跪在地上自扇耳光的赵母, 恍惚间仿佛回到重生前那个闷热的夏夜,自己也是这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终却只落了个身亡命殒的下场。
赵母下手很重,嘴角流出血来,她一边喷着血沫子一边含混不清地道歉:“是我该死, 我该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帮忙说说情, 放我母子一条生路吧!”
一旁跪着的是温若蕊, 还是那套婢女的衣服,也不知几天没洗了,散发着浓郁的酸臭, 她絮絮叨叨说着讨好的话, 不停地磕头:“李娘子人美心善, 看在与表哥曾经的情谊上, 救救他吧!”
而赵南叙,她曾经的未婚夫,躲在两个女子身后闷着头,一声不吭。
李靥当然知道他们来的目的,赵家自从与杨家结亲, 不可谓不招摇,在朝中风生水起不说, 生活也是日渐奢靡,人人都道赵南叙是靠上了杨老尚书这棵大树, 如今杨家抄斩,大树已倾,赵家在劫难逃。
至于赵家与杨家勾结多少,又与康王有无关系,都与她无关。
莫说义兄跟哥哥早就叮嘱她不要管,便是不叮嘱,赵家到了这个地步,她不踩一脚都算心地善良,怎可能相帮。
“我不知赵少监都做过些什么,但国有国法,若真犯了罪自有朝廷发落,依律便是。”李靥情冷漠,“我只是一介女流,求也无用。”
“主办案子的尚少卿是你未婚夫,复核官员里又有你哥哥李学士,怎么能说求你无用呢!”温若蕊急得哭喊,“李娘子,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当时我是蒙了心,一心要害你,我承认我都承认!”
她一指赵母,“清梦茶庄的那个小丫头是姨母安排的,是我买了药,姨母买了人,又找来几个泼皮想要奸污你毁你名节,但表哥完全不知情啊,他是清白的!”
赵母见她出卖自己,破口大骂:“你个不下崽的烂货,明明都是你出的主意!你自己脏心烂肺,屎盆子倒要扣到我头上!”她骂了几句,突然又哭起来,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懊悔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信这贱妇的话,明明是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就看不顺眼呢!”
“对,儿媳妇!只要你乐意,我马上就让叙儿娶你,往后你就是赵家主母,老婆子听你的,全听你的!”赵母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妙计一样,爬过来要抱李靥的腿,被孙嫲嫲跟吴思悠拦住。
李靥看这三个人只觉得想吐,吩咐道:“二贵,把人赶出去!”
李府佣人本来就不多,书童九官跟着李栀去上值了,王大厨刚刚上街去买菜,只剩下一个门房二贵跟岁数不小的张管家,两人一个拉赵母一个来拖温若蕊,霎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温若蕊见李靥翻脸,突然高喊道:“李靥,我知晓你的秘密!你若不救我表哥的话,我就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大家谁也别想活!”
正往外拖她的二贵闻言停住了动作,抬头看自家娘子,只见李靥皱着眉头摆手:“莫被她唬住了,赶出去!”
“是!”得了命令,二贵不再犹豫,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她往外拖,温若蕊双手扒着地,路过赵南叙身边时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表哥,表哥,你快说话呀!杨梦芝怎么死的?是不是跟她有关?你们密谈的那些事情我都听到了,我听到——!”
喊声戛然而止,温若蕊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插进自己腹部的那把匕首,“……表哥?”
匕首插进去又拔出来,血汩汩涌出,二贵吓得松了手,温若蕊弓起身体,徒劳地抽搐着,已经涣散的眼睛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
那是她从小就喜欢的表哥,心心念念想嫁的人。
娘说表哥最聪明,跟着他以后能过好日子,她便老老实实跟着他,一开始只是想过好日子,想有肉吃,可后来有肉吃了她又觉得,以前跟表哥在一起没有肉吃的那些日子才是好日子,美好的日子。
表哥出息了,他去了京城,遇到一个很喜欢的女子,每次回来讲起时,眉眼里全是羞涩与欢喜,后来他定亲了,他要娶那个女子,他说那女子家里有祖训,一夫一妻,白头到老。
她明明已经退让了,做不了妻做妾也好,是这女子不给她活路,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唯一后悔的便是没能保住表哥的孩子,事到如今,表哥大概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温若蕊吃力地伸出手,想再去摸一摸那张清秀,最近又总是愁云遍布的脸,可脸的主人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块被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