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舞。
清风徐来,皓月千里,叁人携着从灯会买的糕点和饮料,饶有兴致的欣赏这良辰美景。欢声笑语间,林曦忽而提道:“不如我们来玩飞花令?”
他们自是欣然答应,行到了“水”字时,沉以安稍作思忖,吟了一句诗:“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这句诗是出自唐代诗人高骈的《山亭夏日》。
那一瞬间,任远也不知怎么,仿佛是被诗中意境之美吸引,复念这句“满架蔷薇一院香”,已然心向往之。
一回到家,任远就让负责园艺的佣人在院中种下蔷薇花。虽然家中之事都要经父亲同意,但这一点小小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自此,他时常伫于叁楼房间的窗前,为诗中意境心驰往,期盼有一天能看到蔷薇花开。
园艺佣人见他如此上心,笑着说:“少爷,蔷薇自种下起,要—2年才会开花。”
漫长的等待里,他渐渐将这事忘却脑后。两年之中,经历了许多,放弃了自己的爱情,遵从父亲意思,和不爱的人结了婚。
任薇出生时,他接了电话赶往医院。
一开门,只见院中的蔷薇花竟已悉数绽放。微风拂过,?晶?样的帘?轻轻晃动。蔷薇花开满了蔷薇架,满院都可闻到它那沁??脾的?味。
他想,他终于有幸得见“满架蔷薇一院香”的景象。
“因为你出生的那日,庭院里的蔷薇花开得正盛,所以给你取名‘任薇’。”任远止步,微笑沉吟道。
侧首看了一下抓着自己衣袖的女儿。最初,他本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当她出生时,却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喜悦。
……
任远回到家中,老师的助理何霖发来邮件,邮件附上了他翻译的文本。
对方传达说:“宋先生称赞,你这篇文章翻译得很好,流畅自然。但还要注意修饰用辞,保持原作之韵。”
何霖担任他老师的助理已近二十余年,自上学时,任远就认识。直到去年再次相遇,何霖好感慨:“说实话,当初你从经济系转到外国语言文学系,我还挺惊讶的。”
论家世来说,他应当学习经济,商业管理,而后顺理成章的继承家业。
“如今,你再次回来,倒是并不意外。”
“是一位很好的朋友鼓励我,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与信念。”任远回忆。
很长的一段时光里,沉以安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朋友。也是迄今为止,对他人生影响最深远的人之一。
少时,他爱读莎士比亚,开始是中英译本对照着读。莎士比亚原文属于中古英语,晦涩难懂,许多字词意义和现代文不同。后来又开始看各个翻译的版本,对照其中不同之处,继而对翻译这一工作产生了兴趣,于是想成为一名翻译家。
然而,因家中经商,最终任远还是听从了父亲的意见,选择了经济系。
当时,他感到很是抑郁不平,因为抗拒,学起经济也只觉枯燥。偶然和沉以安倾诉了心中的困苦,与其说那是父亲的意见,不如说是命令。
沉以安听了,没有寻常出言安慰,而是积极的鼓励他去追寻梦想。一开始,任远有些犹豫,经沉以安认真的建议后,他尝试着去学院申请换专业,成功的从经济系转到了外国语言文学系,这才得遇了后来宋之言先生的教导。
毕业之后,任远仍未能如愿从事翻译工作,而是跟着父亲学习经商。
在这方面,他既没天赋,也不感兴趣。担任任氏集团董事长期间,原本的商业模式缺乏总体创新,净利润持续性下降,又逢经济下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更是难上加难。
任远没有父亲那样的商业头脑,自知能力有限,无法力挽狂澜。从任氏卸任之后,想要从事翻译工作,于是回学校去见了以前的恩师宋之言先生,他曾在外交部工作,任翻译司司长,后回到大学传道授业,翻译文学经典。
初回国时,任远曾去拜访过老先生。之后表明想从事翻译工作时,老先生也语重心长的和他说了很久的话,大意是为他的这份决心感到高兴,希望改正不良习气,重新做人。又让他跟随助理何霖从头开始学习。
何霖带的都是毕业不久的学生,其中只有他的年龄最大。
想起沉以安,已有近两年未见。当然,这期间对于他的近况也有所耳闻。
回忆从前,他自小生活在一个现代化而具有封建森严的家庭,父亲要求极为严格,稍有不慎,就会责骂。中式传统大家长的那种压迫令人时刻喘不过气。只可顺从,不容忤逆,至于个体的自尊、人格,实际上是不允许有的。
一次,父亲来到学校,他于一旁陪同,恭敬的应和着那高高在上的训话。行至教学楼下,因无心之失说了一句令其感到不满的话,当即面上挨了很重的一耳光。
瞬间,这一耳光吸引了所有人好异样的目光,人们看着他,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沉以安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他的前面,为他据理力争。当众就“人权、自由、平等”的话题,言辞犀利的与任父进行辩论。
当时校风自由开放,兼容并包,充满着人文主义气息。任父虽是知名人士,但此番情景,人们见了也不足为。
任父说不过,开始强词夺理,又用身份来压人。一旁的许多学生或为之所动,纷纷发出个人见解,表示赞同沉以安的看法。
最终见势不在己,任父只得随意找了一个理由,落荒而仓促的离开了。
当陷入窘境,惶恐畏惧到无所适从时,是沉以安向他走了过来,为他反抗。
后来,他私下问沉以安:“当时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自己一直忌惮父亲的威严,从来不敢像那样对父亲说话。
沉以安却理直气壮的反问:“你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害怕呢?”
是啊,他又没做错,为什么要害怕呢?
那是第一次忤逆父亲,原来,“反抗”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有生以来,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
大学的四年,和沉以安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足以算得上是他人生中最为“自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