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我不想在医院的清晨中死亡。
不想在没有把那样东西,亲手转交给他之前,轻易地断气。
「我不要,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对我有求必应的周清阳,怎么会有做不到的事情?「医院早就不想让我待在这了,不是吗?我们不要待在这,给人家添麻烦。我想回家,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
「这是我其中一个生日愿望。」
闻言,周清阳不再拒绝我。
「你能,答应我吗?」我的阿阳,很少哭泣。他每次流的泪,都是为我而流。
周清阳停顿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靠着我的肩膀,陷入了睡眠。
我仰着头,盯着洁白无暇的天花板,陷入了沉默。无声无息,等候周清阳的回应。
维持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终于,他用乾哑的嗓音,对着我说:「我答应你,高以辰。」
都说近乡情怯,可我因重生过的关係,倒不怎么害怕回家。
「你爸妈,都不在。」不太会说谎的周清阳,带我抵达我家时,乾瘪地说了这句话,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我知道。」一段婚姻有没有办法维持,某些时刻,无关于爱情,是与现实有很大的关係。「我知道他们早就离婚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我仍会有说不出的惆悵。
「……嗯。」周清阳同样不会安慰人,像一块会移动的木头,推着我瘫坐的轮椅,走入屋内。我巡视几乎被清空的一楼玄关与客厅,越发后悔过去,没有在死前回来一趟。
哪怕这里一无所有,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曾经的归宿。
「你想要上楼,是吗?」
「对。」
一米九的周清阳,轻松把只有骨头的我,公主抱起。
「周清阳。」
「怎么了?」
「一般人,生日会有三个愿望,对不对?」我说完这句话,周清阳已把我带到二楼。二楼倒是还摆放一些陈年旧物,旧物唯一的共通点,是它们全都属于我。
我爸妈都不想把我的东西带走。
不是他们无情,是怕触景伤情。
「是。一般人生日会有三个愿望,但你想要多少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我不要,我只要三个就够了。」能置身于他的怀抱,已让我非常幸福。我不能,太贪心。「强行要你带我回来,就使用了一个。」
医院的医护人员,倒很赞成让我出院。他们认为,落叶归根,趁能喘着气,离开医院,就别再滞留。他们都是很好的呀,我很感激他们。
「我还有两个。」
周清阳听了我稚气的话,笑了笑。他把我放在床上,我却要求他躺在我的身边。
「不用了,我躺下,你睡得不舒服。」
「你会不会想太多啦?我的身体,早就没有一块是舒服的地方。有你的体温在,才能让我,舒坦一点。」
很怪的是,我离开医院,气好似通顺了许多,不会再那么喘了。
难道,这是所谓的回光反照吗?
「阿阳,陪我躺着吧。」
拗不过我的他,只好爬上我不怎么大的床。在他躺下的前一刻,我拉着他的手,「你打开我的床头柜,里面几本我画的素描本。」
「素描本?」
「嗯。」我让他把我藏得最深的秘密,摊开来,公佈在阳光底下。
里头画的主人翁,满满,满满的都是他。
周清阳沉默翻阅着,一页一页,双唇始终紧紧抿住。
待他张开嘴,压抑的啜泣声溢出:「你为什么要这样?高以辰,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停留在,我写下「爱人倘若注定孤寂,我愿上演齣独脚戏。」的那一页。
「你想要我,为你而死吗?」
「我不想要你为我而死,但我知道你会因为我而死。」待我死亡的那一刻,周清阳的心,便已枯竭。就算心里多么不愿,我仍然很清楚,周清阳会为了我,生生死死,週而復返。「周清阳,我不想要你在我死后,看到这些。这样对你太残忍了,对不对?」
彷彿是在无声地痛哭,浑身抽搐的周清阳,激烈地点头。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想在此时此刻把这些交给你。」
「我不会,我再也不会,要你忘记我。」因为忘不掉、做不到,我又何必强求周清阳呢?
过去我强求他的,我这次不会再做了。
「我也不想再说违心之论。说什么,要你去建立一个,没有我的家庭。」那太虚偽,我不想再做这种行为,更不想再说这种话。
「周清阳。」
「我有个生日愿望,是想要你,做回你最真实的自己。不要再为了我,而活。」
周清阳的未来,要他自己决定。
「你能答应我吗?」
把素描本放在床头柜上,周清阳替我盖上棉被,枕在我的身边,低声回:「我尽量。」
「喂。」怎么能够说尽量?
「做自己的第一步,是要拒绝你的无礼要求。」周清阳脑袋比我好,举一反三的功力,让我啼笑皆非。「我的灵魂,好像从出生开始,就被剖一半,是你补齐了我的另外一半。我与你,没有什么单独而活,这个选项。」
当他说出「灵魂」这个关键词,我浑身一震,智开始朦胧。
回光反照,也会有个极限。
「那、那个愿望不算,我要重新许一个。」在失去意识之前,我任性且小声地说:「我想要,永永远远,陪着你。周清阳,我想要陪着你。」
「嗯,这个我答应你。」
周清阳抚摸我因治疗,而脱发的光头。他似乎在对我笑,还亲吻了我的额头。
我也努力牵动嘴角,「我还有一个愿望呀。」
「什么愿望?」
「我会在……另外一个时空……等你。」我原本想不通,为何老天爷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