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时或多或少都会发笑,只有她认真地询问她的姓,用那样唯美的词语。
“嗯…………”
卿纯礼貌地回以微笑,又引起宁钏更多地喜爱,她转过头对着商颜惊喜地夸赞:“颜儿,她笑起来好可爱啊,像只猫儿!”
卿纯这辈子都摆脱不掉像猫的诅咒,就因为像猫,所以才成了这个男人的宠物。
商颜点头,一个眼又催促卿纯回应,她移开视线故意装作没看到他的指示,却没想到宁钏突然道歉,“抱歉,这个比喻太失礼了,我只是想说你好漂亮好可爱。”
卿纯吃惊得望着面前的老人,她的眼那么澄澈,根本不像一个老人。大概是因为失忆,卿纯竟然觉得她活得无比轻松,不需要记得任何痛苦所以才有了这份澄澈。
“没关系,我没有责怪奶奶的意思。”
宁钏牵着她的手,最喜欢的绣球花也不管了,看着她又喜又笑,“颜儿说你是我的小孙媳妇,我都不记得自己有了儿子和孙子,我生病了,记不得很多事情,但能见到你让我很开心。哦,对了,见面礼,我该给我的孙媳妇儿见面礼的!”
说着宁钏松手搜寻起了物品,她根本不记得这房间里有什么,找了半天只能从头上拆下花簪,一小朵粉蓝色的绣球花。
“这个,这是我早上做的,用树脂定型过的,你喜欢吗?”
那朵绣球很漂亮,蓝紫色的花瓣鲜艳夺目,浸泡过树脂能保留好几天,卿纯看了一眼商颜便乖巧得低下头让宁钏将花朵簪在了她的耳边。
“喜欢,谢谢奶奶。”
“真漂亮,我的孙媳妇真漂亮,哼哼…………”
她的一颦一笑依旧是千金小姐的温婉姿态,时间将她定格在二十二岁,老去的身体里却有着年轻的灵魂。
商颜看了看手表,探视的时间差不多了,他还得留点时间给他的父亲。自从上次他父亲打来电话,商颜虽然冷待了几天,但最后还是帮助了他。
商决不允许儿子探视,却没有拒绝小孙子的请安,而他也可以偷偷把父亲放进去,帮助他,才能挽回那一点点的父爱。
“祖母,我和纯儿还有点事情处理,明天再来看您好吗?”
时间过得飞快,宁钏听他们想走,原本的笑脸逐渐沮丧,她舍不得刚刚唤起的记忆,却又阻止不了他们的离开。
“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想和你们一起吃晚饭,我怕明天又记不起你们了,颜儿,别走好不好?”
老人的哀求触动着卿纯的心弦,她生了病这辈子都离不开这座疗养院,每周的亲人探视都要让她重新再认识一遍,多可怜的女人,多可怜的老人。
商颜不急,再一次蹲下握紧宁钏的手,“祖母,我保证明天一定再带着纯儿来看您,等我走了父亲也会来见您的,您应该又忘记他了,不过不要害怕,父亲很爱您,他也是来看您的。”
“你的………父亲?”
“对,我的亲生父亲,您的亲生儿子,商逸。”
宁钏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再次露出迷茫的表情,这样的祖母商颜见了二十多年了,每一次都是这样,要重新解释重新认识。
“商逸………商逸………我的儿子…………”
离开花房,商颜收起了那副温柔,重新变回冷酷无情的商颜,牵着卿纯的手将她塞回了车上。
车子并没有开动,他按下车窗,紧紧盯着从侧门悄悄进入的男人,那是他的父亲,一个只想利用他才愿意喊他一声儿子的亲生父亲。
商颜也不懂,他这个父亲可以爱其他所有的人,为什么唯独不愿意多给他一点爱,哪怕是施舍,非得用这种利用交易的方式来来对待他。
“你是装的吗?”
卿纯突然的提问打断了商颜的思绪,他扭过头情冷漠,“什么?”
“那是你的亲祖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小心翼翼,她手上有你想要的财产?”
卿纯看透了商颜,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永远只追逐利益,商颜沉默了几秒突然冷笑。
“呵呵………没有,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是被我的祖父囚禁起来的玩物,但我依旧尊敬她。”
“什么?囚禁起来的………玩物?”
卿纯不敢相信,她知道商决那个老东西心狠手辣,却不知他竟然还有更多的故事。
“在我出生前,我的祖母就已经在这里被囚禁了二十多年,她从五楼摔下,伤到了脑子患上了失忆症,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荔花苑半步。而我的父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恨上了我的祖父,后来也断绝了父子关系。”
“………那就是四十多年,她一个人被关在疗养院四十多年…………”
卿纯有太多的惊愕说不出来,她突然想起商彦跟她讲过的故事,商决将自己未婚妻的财产吞噬殆尽,榨取了她全部的价值,生下孩子后又被果断抛弃娶了别的女人………
“那个故事,很残酷,我不想讲给你听。祖母的病四十多年都没有好过,对她来说失忆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留在荔花苑可以被永远保护着。”
“可她被关了四十多年啊!四十多年…………”
卿纯突然语塞,因为她注意到了商颜的眼,他根本不在乎这四十多年来祖母的痛苦,甚至还觉得是在保护她。
叁天的记忆,恩赐一般让宁钏忘却了一切痛苦。
但卿纯知道,商颜现在看向她的每一个眼都是警告。
如果她再想动离开他的念头,哪怕只有一点点,荔花苑里下一个被囚禁四十多年的玩物,就是她。
卿纯没有失忆症,她会每天每夜尝到这种痛苦,直到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