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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回 应伯爵戏衔玉臂 玳安儿密访蜂媒

来与他递酒。吴银儿下席说:“我还没见郑妈哩。”

一面走到鸨子房内见了礼,出来,鸨子叫:“月姐,让银姐坐。只怕冷,教丫头烧个火笼来,与银姐烤手儿。”

随即添换热菜上来,吴银儿在旁只吃了半个点心,喝了两口汤。放下箸儿,和西门庆攀话道:“娘前日断七念经来?”

西门庆道:“五七多谢你每茶。”

吴银儿道:“那日俺每送了些粗茶,倒教爹把人情回了,又多谢重礼,教妈惶恐的要不的。昨日娘断七,我会下月姐和桂姐,也要送茶来,又不知宅内念经不念。”

西门庆道:“断七那日,胡乱请了几位女僧,在家拜了拜忏。亲眷一个都没请,恐怕费烦。”

饮酒说话之间,吴银儿又问:“家中大娘众娘每都好?”

西门庆道:“都好。”

吴银儿道:“爹乍没了娘,到房里孤孤儿的,心中也想么?”

西门庆道:“想是不消说。前日在书房中,白日梦见他,哭的我要不的。”

吴银儿道:“热突突没了,可知想哩!”

伯爵道:“你每说的知情话,把俺每只顾旱着,不说来递钟酒,也唱个儿与俺听。俺每起身去罢!”

慌的李三、黄四连忙撺掇他姐儿两个上来递酒。安下乐器,吴银儿也上来。三个粉头一般儿坐在席上,[足丽]着火盆,合着声儿唱了套《中吕·粉蝶儿》“三弄梅花”端的有裂石流云之响。

唱毕,西门庆向伯爵说:“你索落他姐儿三个唱,你也下来酬他一杯儿。”

伯爵道:“不打紧,死不了人。等我打发他:仰靠着,直舒着,侧卧着,金鸡独立,随我受用;又一件,野马踩场,野狐抽丝,猿猴献果,黄狗溺尿,仙人指路,──哥,随他拣着要。”

爱香道:“我不好骂出来的,汗邪了你这贼花子,胡说乱道的。”

应伯爵用酒碟安三个钟儿,说:“我儿,你每在我手里吃两钟。不吃,望身上只一泼。”

爱香道:“我今日忌酒。”

爱月儿道:“你跪着月姨,教我打个嘴巴儿,我才吃。”

伯爵道:“银姐,你怎的说?”

吴银儿道:“二爹,我今日心里不自在,吃半盏儿罢。”

爱月儿道:“花子,你不跪,我一百年也不吃。”

黄四道:“二叔,你不跪,显的不是趣人。也罢,跪着不打罢。”

爱月儿道:“跪了也不打多,只教我打两个嘴巴儿罢。”

伯爵道:“温老先儿,你看着,怪小淫妇儿只顾赶尽杀绝。”

于是奈何不过,真个直撅儿跪在地下。那爱月儿轻揎彩袖,款露春纤,骂道:“贼花子,再可敢无礼伤犯月姨了?──高声儿答应。你不答应,我也不吃。”

伯爵无法可处,只得应声道:“再不敢伤犯月姨了。”

这爱月儿方连打了两个嘴巴,方才吃那钟酒。伯爵起来道:“好个没仁义的小淫妇儿,你也剩一口儿我吃。把一钟酒都吃的净净儿的。”

爱月儿道:“你跪下,等我赏你一钟吃。”

于是满满斟上一杯,笑望伯爵口里只一灌。伯爵道,“怪小淫妇儿,使促狭灌撒了我一身。我老实说,只这件衣服,新穿了才头一日儿,就污浊了我的。我问你家汉子要。”

笑了一回,各归席上坐定。

看看天晚,掌烛上来。西门庆吩咐取个骰盆来。先让温秀才,秀才道:“岂有此理!还从老先生来。”

于是西门庆与银儿用十二个骰儿抢红,下边四个妓女拿着乐器弹唱。饮过一巡,吴银儿却转过来与温秀才、伯爵抢红,爱香儿却来西门庆席上递酒猜枚。须臾过去,爱月儿近前与西门庆抢红,吴银儿却往下席递李三、黄四酒。原来爱月几旋往房中新妆打扮出来,上着烟里火回纹锦对衿袄儿、鹅黄杭绢点翠缕金裙、妆花膝裤、大红凤嘴鞋儿,灯下海獭卧兔儿,越显的粉浓浓雪白的脸儿。真是:芳姿丽质更妖烧,秋水精瑞雪标。白玉生香花解语,千金良夜实难消。

西门庆见了,如何不爱。吃了几钟酒,半酣上来,因想着李瓶儿梦中之言:少贪在外夜饮。一面起身后边净手。慌的鸨子连忙叫丫鬟点灯,引到后边。解手出来,爱月随即跟来伺候。盆中净手毕,拉着他手儿同到房中。

房中又早月窗半启,银烛高烧,气暖如春,兰麝馥郁,于是脱了上盖,止穿白绫道袍,两个在床上腿压腿儿做一处。先是爱月儿问:“爹今日不家去罢了。”

西门庆道:“我还去。今日一者银儿在这里,不好意思;二者我居着官,今年考察在迩,恐惹是非,只是白日来和你坐坐罢了。”

又说:“前日多谢你泡螺儿。你送了去,倒惹的我心酸了半日。当初止有过世六娘他会拣。他死了,家中再有谁会拣他!”

爱月道:“拣他不难,只是要拿的着禁节儿便好。那瓜仁都是我口里一个个儿嗑的,说应花子倒挝了好些吃了。”

西门庆道:“你问那讪脸花子,两把挝去喃了好些。只剩下没多,我吃了。”

爱月儿道:“倒便益了贼花子,恰好只孝顺了他。”

又说:“多谢爹的衣梅。妈看见吃了一个儿,欢喜的要不的。他要便痰火发了,晚夕咳嗽半夜,把人聒死了。常时口干,得恁一个在口里噙着他,倒生好些津液。我和俺姐姐吃了没多几个儿,连罐儿他老人家都收在房内早晚吃,谁敢动他!”

西门庆道:“不打紧,我明日使小厮再送一罐来你吃。”

爱月又问:“爹连日会桂姐没有?”

西门庆道:“自从孝堂内到如今,谁见他来?”

爱月儿道:“六娘五七,他也送茶去来?”

西门庆道:“他家使李铭送去来。”

爱月道:“我有句话儿,只放在爹心里。”

西门庆问:“甚么话?”

那爱月又想了想说:“我不说罢。若说了,显的姐妹每恰似我背地说他一般,不好意思的。”

西门庆一面搂着他脖子说道:“怪小油嘴儿,甚么话?说与我,不显出你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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