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lina把一份当天的报纸摊至我们面前。
是一则并不起眼的社会新闻:
本港警方今日凌晨在元朗区一个单位内拘捕两名涉嫌男子。据警方称,这两名男子被怀疑与日前毕架山富人区内一综骚扰恐吓案有关。此案目前仍在调查之中。
“怎么?”我和小满异口同声。类似的社会新闻在港九的报章和杂志上层出不穷。难道其中还有蹊跷?
“方子健只一夜之间便不战自败,甚至独担罪愆。你们想想是何道理?”
“难道他——遭人胁迫?”小满惊诧地捂住了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子健在毕架山亦有屋宅。”Celina揭盅。
一切昭然。
“你怎么知道?”小满兴致勃勃地追问。
“我——”Celina倒被问住了,脸色有些不自然。
但也终于爽快坦承,“是很久以前陈锦业亲口告知的。那时,他曾欲意购置屋企,凑巧方子健也是,两人因此有过交流。”
她只把个中纠葛故事略过不提。
陈锦业购置屋企,莫非曾想金屋藏娇?唉,追溯什么,都是陈年旧事了。
这一刻,才突然真正晓悟——
Celina够聪明,也够智慧。否则她又怎么会有幸福完满的今天?
说到底,一个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不可以不智慧。尤其是面对感情的取舍,优柔寡断纠缠牵扯拖泥带水的唯一结果只能是——自绝活路。
愚笨如此,才真的无可救药。
“难怪。先前我还一直疑问呢,方子健那日与会时口口声声惧怕坐监,要董事会替他向廉署求情以期免罪,怎么几天后便主动认罪并把所有罪咎归责于己。”我终于明白。
“哎呀,那么刘明磊会不会去威胁Lee?”小满细想一下,失声道。旋即意识自己的莽撞,谨慎地看看周围。
“这倒不会吧。”Celina不疾不徐道,“万事都在衡量二字。有捷径可走,难道还去舍近求远?”
此间有深意。我和小满面面相窥,很迷惑,猜不透这里面暗藏的玄机。
“你指的是——”小满疑疑惑惑地开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Celina慢慢道来,“董事会不是操纵着董事任免权么。任用和罢免,全听凭他们定夺。”
“可是,董事会为什么要撤Lee的职呢?”小满自言自语道,“没理由。”
“何患无辞?”Celina瞥一眼她。
我和小满屏息聆听。
“刘明磊入董事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董事会一向对他的所作所为有诸多微辞,但也未见真正排挤之举,为什么?利益所趋而已。”
“既然有利可图,那又为何取消其董事决策权?”我不解。
“只怨刘明磊一贯刚愎自用,近来愈发得意忘形肆无忌惮,哪里还把董事会其他成员放在眼里?”
“所以董事会的决定也可视为积怨所致?”我解悟。
“这次证券倒卖事件,倒为董事会提供了一个借力打力的良机。但——”Celina轻蔑地笑道,“最后还是逃不了做了变色龙。为什么现在暧昧起来?只怪自己不争气,当初求财心切,落人把柄。”
正如蛇拿七寸,便动弹不得。为求平安,董事会难保不舍人为己。Lee只是一颗棋子。
“总之,Lee明智些,还是早走吧,何苦陷在这堆糊涂账里。”Celina微微摇头。
又谆谆告诫我和小满:
“我呢,反正是明年年初就离职了。这公司往后的日子,你们也别指望会一帆风顺,早替自己打算总不会错。”
“可是,可是——”小满慢吞吞道,“我还是觉得也许董事会不会这么轻率地决定让Lee走……”
她和公司的其他很多职员一样,单纯地依恋着由Lee主持整个局面的公司运行模式。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习性。
Lee在公司不过四年,却也是让大家感觉生活安稳有保障的四年。也许是因为他坚持不裁员的政策,哪怕是市面萧条的情况下。仅就这一点,便赢得众人口碑。
Celina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一心一意地翻阅起报纸娱乐版来。
我和小满怅怅然地坐着。下午茶从来不似今次这般寡淡无味。桌上的英国锡兰茶已经冷却。小满最爱的芝士蛋糕也被冷落一旁。
思绪翻腾。那日,和Lee的对白,犹在耳边,字字清晰——
“假如某天,我离开公司,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Lee的眼神很复杂。云山雾罩的,看不穿他的心思。
“转工若是薪水高,我会考虑。”这是我的回答。
他可有过一丝失望?
“一珊,你很现实。”他微笑。
我于是也微笑。
看,我也可以把自己掩饰得很好。
只是,会不会和他一起走?会不会?人独独对自己无法欺骗。心里的答案,其实早已写得明明白白。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小满单手支撑下巴,怏怏道,“Lee若真的走了,公司随时都可能精兵简政,与其日日提心吊胆,倒不如早日自卷铺盖,反正是逃不了这个劫数。”
“杞人忧天——”我拖长音。
“一珊,你是不用愁的。真的。你有双保险。”小满叹气,“既有高层肯赏识,又有熟人做保山。”
“你也不用愁,将来嫁了人,便是得了长期靠山,以后哪里还用自己辛苦做事。”
“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小满牵牵嘴角。隔了半秒,眼睛乌溜溜一转,闪闪烁烁地问:
“倒忘记问你了,你和你那个‘普通朋友’现在进展如何?”
“哪个‘普通朋友’?”我明知故问。
“就是中秋节给你电话的那个啊,一珊,我的事情从来都不瞒你,你的事情我却一点不知情。还是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