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脸来,风平浪静,泰然自若:“你有带网球衣吗?”
“什么?”一时之间,电波短路。
“就是打网球穿的运动衣。你穿牛仔裤可不行。”他很认真地说。
明白过来,“没有。我不知道要穿——”
“嗯,那么先不直接去置富花园吧。”他想了想,又拿眼光扫过我全身,自言自语道,“唔,应该合适。”
“没关系,反正我不会打,只要站着看——”
“仅仅看,永远也学不会。其实网球并不难学,……”他把规则一一道来。
才听了前言,我就已经魂游天外。他的那句话,似真似幻,始终留在心上萦绕不去。
到底,有没有言外之意?
没有答案。
观后镜里,隧道变成小小的一个黑点。像是一个谜语,又像是一个梦境,将不知名的前因后果,都留在了那片暗色中。
“……这样比较好,你说呢?”Lee的声音近在咫尺。
“什么?”从梦里忽然惊醒过来。
他看我一眼。原来心不在焉?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我一脸歉然。
“很少有人有耐心听完规则。”他并不介意,“打球的时候再学也是一样。”
车子穿过一片林荫,停在一扇雕花铁门前。
“这里是你的家?”我不能置信地问他。
沿海岸的半山腰的别墅。海景一览无遗,风光尽收眼底。
“算是。”他探出手去按门铃。
不一会儿,大门向内缓缓打开。车驶在甬道上,一侧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坪,懒洋洋地沐浴在阳光下。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在路旁浑然不知地开放,红的,紫的,白的,粉的,热闹非凡。
另一侧是占地两千多平米的花园,水池曲径,树木葱郁。
一派的宁静而优雅。真正的世外桃源。
很难让人相信,这也是在香港的土地上。我想起了市中心的公园,连树都生长得异常局促,缩手畏脚地站在的两尺见方的花坛里。
车子停在一幢白色的荷兰式三层别墅前。屋前台阶两侧,种着两棵高大粗壮的香樟,枝舒叶展,神气威风,如同两个守护神。
不知怎么,想到——
Tina和Linda到这里来过么?
Lee下车,绕过车头,替我打开车门。
“很漂亮的房子。”我走下车来。
“唔。”他的表情淡淡的。
“有在这里开过公司派对吗?”踏上台阶,我随意地问。
“公司的人从没有来过。”
我微微一愣,难道我是第一个?
他接着说下去:“因为家母喜欢清静。”听得出来,他对他的母亲,很是敬重。
走进大厅。室内的布置高雅简洁。一个白衣黑裤的中年女仆欧迎出来。Lee低声嘱咐了她几句。那仆欧就上楼去了。
“坐。”他对着沙发偏了偏头,然后走向墙角的酒柜,“喝点什么?果汁还是——”
“都可。”
“加不加冰?”
“随便。”
“喜欢原味还是稀释?”
“没所谓。”
他轻笑了一下。“现在的你,和公司的你,真是判若两人。”
我不解。
“公司里的你,无论大小事宜,都很有主见。所以,我一直很欣赏你为人处世的直爽和干脆。”Lee把果汁递过来,望着我,一脸坦诚。
这就是我给他的印象。是庆幸?还是失望?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我坐在这里,难道在他看来,依旧不过只是一名得力干将?
“哈罗!”一声俏皮的招呼。楼梯上一阵风地跑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子。一个摩登城市里罕见的真正的女孩子。她衣着简洁,眉眼干净,不加一点人工修饰,笑起来,嘴角两个梨窝。清爽得好像夏日里的纯净水。叫人赏心悦目。
Lee的女朋友?接我电话的就是她吧。我暗自想着。
“是这位小姐吗?”她向我微笑着走过来。
“你好!我是Karen,Lee的妹妹。”她冲我伸出手。
哈,原来她是他的妹妹。细细看,兄妹俩并不很像。也许一个较多像父亲,一个较多像母亲。
“你好!我是何一珊。”我和她握手。
“我和何小姐要去打网球,但她没有带网球衣,你看看可有合适的借她穿一下?”Lee问她。
“好啊!”她很爽快地答应,然后笑着对我说:“何小姐,那我带你去楼上,你可以试穿看看。”
“谢谢你。”
“不用啦。”
她像一头小鹿一样轻快地蹬上楼梯。到了二楼,向右一拐,便是一条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廊道。廊道两旁,排列着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大都结结实实地关着。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房间。
她推开廊道尽头的一扇门。
是她的房间吗?
“进来吧。”她站在门边,热情地邀请。
我走进去。
哗!是一间储衣室。四壁都是衣柜,顶到天花板。一家成衣店的储藏怕也不过如此吧。
她将其中一扇柜门打开,里面挂满了运动场合穿的装束:打网球的,打高尔夫球的,骑马的,登山的,滑雪的,溜冰的……。看来,衣柜的主人很喜欢运动,且兴趣繁多,花样迭出。
“都是你的?”我笑。
“哪里,这里很多都是Diana的。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运动。”她一边说一边去挑选网球服。
Diana?Lee的女朋友!
不出一兵一剑,连面都不用见,仅凭衣柜里的这股子气势,就已经把旁人比衬下去了。她骄矜显贵的地位,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声色不动间,她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