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定。略一翻腕,数枚点翠随了他的手势倏地飞近,又蓦地掉转方向,朝盛希贤疾射而去。粉衣飘飘,自缤纷落叶中,轻灵若婀娜飞天,突地自意想不到的角度盈盈出手。纤掌一扬,如刀剑劈下,横里激荡的无形真气,顿时将那已化为暗器的碧叶碾得粉碎。
见她如此,他宛如负伤而饥饿的猛狮,锁定目标又攻击不到,愈加愤懑。出手越来越霸道,越来越强硬,仿佛定要撕碎、毁灭些什么,才能减轻心头痛楚。
一攻一守,两人一时僵持不下。盛希贤知道那杀气是冲着自己的,已猜到来人是谁。胡天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大约是见识了司马晚晴的真正实力,有所骇然吧。对这个忽然间冒出来的绝顶高手,因了他的目标是盛希贤,他到未疑心到段喻寒身上。大批侍卫相继奔过来,包围了两人。
“宫主,美人儿斗不过人家,不若胡某助宫主一臂之力。”胡天一使眼色,一众手下纷纷驱前。
盛希贤摆了摆手,“不必麻烦胡先生的人。本宫相信她应付得来。”“此人胆敢在胡某的地方骚扰宫主,胡某绝不能袖手旁观。”
听二人对话,眼看那些侍卫就要围攻过来,司马晚晴暗忖不妙。段喻寒这样一意孤行,不肯离去,恐怕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继续演戏,合众人之力,将段喻寒拿下。可依他的性格,不战斗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被人俘获的,最后定然会重伤。一个是她当场制服胡天。可依胡天的脾性,宁死也要拉岳叔叔垫背,那更是她绝对不要的结果。
她要他毫发无伤的离开,她也要救岳叔叔出来。心念电转,一瞬间,她想到两全其美的唯一法子。水眸凝视了段喻寒,樱唇挂了一丝淡泊。如果非要淋漓的鲜血才能让他稍稍清醒,才能让他罢手,速速离去。她不在乎流血。
他的掌挟带了肃杀之气攻过来,她佯装躲闪不及。手掌眼看就要结结实实的打在她胸前,狂怒中的他,愣了一下,掌力回收些许,依旧送了出去。他算定,以她的内力,这掌力只会将她击退丈许,她不会受伤。只要她退开,他自然可以杀了盛希贤。
然而,手触到她,他蓦地惊觉她不曾运气护身,要收力已是不及。美目中是坚定,是决然,是淡淡哀愁,仿佛在说“你若还爱我,就马上走”。浓浓的殷色激喷而出,点点血珠随风溅染了他的衣襟。
初夏暖风,吹在他脸上,居然是刺骨的冰冷。满腔怒火霎时熄灭,心如刀割般止不住的剧痛。他的晴,以这样的方式逼他离开,他还能怎样?
眼看那纤细的人影,震飞如断线的纸鸢,然后,被跃起的盛希贤牢牢接住。他凄然一笑,蓦然转身,几个起落,随手击退那些不知死活围过来的侍卫,片刻不见踪影。
见他安然远去,她松了口气,这才陡觉气血翻涌,不可抑制。一转眸,对上盛希贤关切的眼,她勉力一笑。
小心抱她进屋,帮她运气疗伤,盛希贤一阵气闷。刚才,他料定段喻寒不会真伤她,是以不曾出手阻拦。岂料她故意不用内力护身,故意受伤,只为逼那人离去。是否,无论他怎样做,也永远无法取代段喻寒在她心中的位置?
耳侧风声瑟瑟,树影不断往后倒去,段喻寒一路狂奔,脑中从未有过的混乱。
他杀尽司马家的人,早就该想到或许有一天她会因此而离开他,不是吗?从前总是笃信他的爱可以化解她的怨恨,可他终要为狠绝的报复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从处心积虑的逼她离家出走,到费尽心机的对她隐瞒真相,再到千方百计阻止她离开牧场,他总以为只要她接受他的安排,她将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自始至终,他都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从来没有问过她,那是不是她要的。如今,就算他愿用一生一世的时间来宠爱她,她也不肯接受了。
曾经,和他共结连理,白头到老,是她憧憬的最美生活。可她的梦,被他残忍的刺破打碎了!是他亲手在彼此间制造了仇恨的鸿沟,是他把她逼到爱恨两难的境地。今时今日,她的另择他人,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啊!
“你怎样?”不知几时,裴慕白已紧随在他身后。
“也许我该早些告诉你,你刚才就不会那样冲动。”他的心情,裴慕白十分了解。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移情别恋,尤其是段喻寒。
深吸口气,他倏地停步,目光炯炯的盯着裴慕白,“所有的事,你一早就全知道?”“是。我原想等你完全康复,岳叔叔也救出来,再找机会说的。”
“那天你们在万喑堂,出来就被圣武宫的十香软筋散所迷,都晕厥了。小晴用飞鸽传书,叫我来帮你时,你还在昏睡。是医凌珂舟用银针扎在你心脏周围六大穴上,暂缓血行,所以后来小晴刺你一剑,你才会呼吸暂停,脉息全无,好似已死的样子。”听裴慕白的解释,他忆起当时胸口隐隐刺痛,的确有些异。
裴慕白继续道,“那天,就算胡天不要小晴杀你,小晴也会找理由刺你。小晴是计划着让胡天看到你死,又看到她吃了失魂丹,那胡天就会放松警惕,还会拿她要挟岳叔叔。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救人。”
“胡天的手下埋你的时候,我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所以能及时带你出来。后来,是凌珂舟给你上麻药、处理伤口的。”果然,他就知道那伤口包扎非裴慕白所为。
“冰儿,我已经依小晴的意思,交托给巴摩克照看了。”他不禁一怔,从几时起晴如此信任巴摩克?前次巴摩克被胡天控制了,还算半个敌人呢。
裴慕白轻叹一声,“你一定不知道,巴摩克是盛希贤的师父。三年前,是他带小晴到圣武宫躲避你的搜寻,而且他还教过小晴飞天羽化的轻功身法。”段喻寒忽而想笑,他早该想到,晴和那个盛希贤,果真还是有些渊源。
“晴还跟你说了什么?”他竭力告诫自己要冷静。
“来牧场前,她想送你我去江南。当时,她说让你走,对大家都好,她不会再执着些什么。”裴慕白不想刺痛段喻寒,只希望他能接受小晴的选择。
不再执着?爱,不再留恋难舍;恨,也不再固执惦念。犹记得那天,她点了他的穴,然后温柔的给他梳头。他以为她是爱自己的,怎知她是决定和他各走各路,两不相干?那只是离别前最后的温存,给彼此一个美好的回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