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原谅他」跟「在一起」团团包围,轰炸得我分不清东西南北,整个人恍恍惚惚,被轻轻一推很可能就会倒地阵亡。
双眼一下呆愣地失焦,一下又重新匯聚,目光攫住在台上喜悦……或说根本是得意微笑的绍博学长,盯了一阵子之后,我就无法再清楚地看着他。
很惨,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当然很惨,但都不会比迫于群眾压力下,得重新接受绍博学长的心情还要惨。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跟张若盈长得很像的人偏偏是我?
伸出右手,用手背挡住下半脸,当我快要被震耳欲聋的鼓吹声击溃,点头答应绍博学长的时候,突然有股强劲却教人安定的力道握住了我的左手。
一转过头,靖文严肃的表情就映入眼帘。
我诧异地睁大双眸。
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之下,我早就吓得忘记他稍早就是在这个会场内打电话给我,邀我一起过来看表演的,没想到他还在这里。而且,方才我的视线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他,不晓得他是哪时鑽到我身边的。
「湛瀅,不想答应就跟我走。」简单一句话,就拉回了我被冲击得乱七八糟的思绪。
因为靖文的介入,原本既定的发展有了转变,人群的鼓譟跟欢呼声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依然集中在我的身上,不过,已经不是全然地期待跟兴奋,有人错愕,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台上的绍博学长脸色也变了,上扬的嘴角歛了回去,眉头紧紧皱起,光彩焕发的模样在短时间内就褪得一乾二净。
此情此景,又让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学长,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也或者根本没有开始过。用这种方法,不管你想留住的是谁,只要对方的心不在你身上,就没有意义。」反握住靖文的手,半转过身,我听见自己坚定的话语,响亮而明晰,「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一直都不是你。」
语毕,也不管身后传来的究竟是讚叹或是嘘声,我便跟随着靖文的步伐快步跑出了会场。
等出了社团大楼,呼吸到让人放松的新鲜空气,我双脚一软,差点就往地上跪。
「哇啊!等等等……你在干么?懺悔也不用选在这里!」幸亏靖文眼明手快地一扶,我才没真的栽下去。
「我哪有要懺悔?有什么好让我懺悔的吗?」等稳住身体后,我好笑地反问,还带着很难听的鼻音。
「没有,你很勇敢。」他也笑了笑,收回手背在身后,「会红喔!搞得这么轰轰烈烈。」
我才不想红!嘀咕了一句,我迈开脚步往门口的方向走。早知道不把脚踏车停太远了,怕社团大楼晚上有活动,旁边的停车位会爆满,所以才不骑进来的,没想到还好。
也罢,就走远一点吧!反正我也很须要镇定情绪。可怕的人群呼喊声,让我到这一秒都仍馀悸犹存。
这下,绍博学长的事情总算落幕了吧?绍柔说,希望我不要让学长再抱着希望,我想我已经做得够彻底了,还将学长的手段反过来利用。
虽然将军哭得有点夸张,总归是打了胜仗。
想着想着,听见靖文追上来的跫音,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却瞧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在想什么?」我打趣道:「担心你会跟我一起红吗?毕竟我们是一起跑出来的。」
但其实,再怎么红也只是一时,学校里的大事太多了,要不了多久,今天的事情就会被埋没在源源不绝的八卦里,成为大多数人不感兴趣的过去。
听见我的话,靖文摇了摇头,瞇眼沉吟了半晌,再睁开眼后,居然露出毅然决然的肃穆表情,让我看了有点想大笑,不过还是努力忍下来了。
「你……就是你刚才说,你有喜欢的人了……真、真的吗?」他忽然结巴起来,害我忍笑忍得更辛苦了。
糟糕,今天晚上又哭又笑的,说不定会顏面经失调。
「嗯,真的。」仅稍稍地牵起嘴角,我故意学着他卖关子,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不透漏更进一步的回答。
然后,靖文很莫名其妙地走到前方挡住我的去路。差点跟他正面撞上,我紧急止住脚步,狐疑地偏头注视着他。
「我要问你一个很不要脸的问题。」他正经八百地说。
当「不要脸」三个字窜入耳中,我终于还是嘴角失守,「噗」地一声笑出来。
「我很认真。」他皱眉盯着我,彷彿我现在笑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好,咳!你很认真。」清了清喉咙,把笑意嚥回去,我还比了个「请」的手势,「问吧,什么不要脸的问题?」
我很难想像他的不要脸有多不要脸,从我认识他以来,就没见过他做什么很不要脸的事情,或说什么不要脸的话啊!
好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甚至不自觉抿起嘴,全贯注在他等等要说出口的话上头。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吗?」这问句拋得太快,快得教我措手不及。
我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往后退,或许是种惊讶过头的反应吧!但是,刚想再退一步,靖文就伸手把我拉回了原位。
「我喜欢你。那你喜欢的人,是我吗?」仍牵着我的手,他再度拋出同样的问题,只不过,前面还加上了令我喜出望外的四个字。
还以为同样的意外不会发生两次,看来,是我太小看意外了。
「你说过,等我找到再怎么样都不想礼让的存在,就别又轻易放手。」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逕自苦恼地说:「现在我找到了,你看怎么办,可以不要放手吗?放手的话,我怕哪天你又生理痛、摔车、被人家四面楚歌……」
「好、好,停!不要再说了!」怕他继续把我的悲惨经歷唸出来,我急急忙忙地想捂住他的嘴,结果连另一隻手都被他抓住。
幸好旁边都没人,不然这种情况,别人看了还以为他要非礼我。
「所以呢?」绽开笑容,他又走近一步,还刻意把脸凑过来。
我近距离地看着他,又透过他的双眼看到自己,坚持不到三十秒,就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