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在床上好一阵子,她开始注意到远处隐约传来阵阵嘈杂。
不是家人们平常的间聊声,而是甚么工具敲响的杂音,似乎是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越是听下去,越是觉得不对劲。
在凝望着天花板思忖之际,门扉被敲响了。「哦?你醒来了喔?」
回过来之际,与睁眼之时已相隔一段距离。随着声音唤起注意力,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气随之扑入鼻腔。眼角的馀光瞟到盘着热腾腾的稀饭的男人佇在门口,下意识便欲想动起身子来。
瞥见她的动静,他马上走上前来把食物放于一旁,把枕头立起来还扶她起来。察见他递来协助的手,不由得作微小的瑟缩,凝望过去的目光夹杂着羞赧与防备。
「……你去哪了?」道出唇边的嗓音已没先前的咕噥,声调却很微弱。
男人笑了笑,瞇起的眸子溢满柔和注视着她。「照顾你啊。」明亮的语调听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你睡着之后,就去买了点成药,顺便买了些菜熬些稀饭给你。趁还热,早点吃吧。」
看他细心的举动,小心翼翼地用匙子盛了些稀饭,还轻轻吹了吹几口便递了过来。她只能顺理成章吃了下去,那碗稀饭虽然仍在滚热之中对休息过后的她食欲相符,无奈之下只能随着这个人的脚步走。
真怪,听过他的话后比起感动最先浮上脑海的想法却是思虑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间。
吃过几口稀饭后,睡意又再度袭来。在智呆滞之际,他却为她调整睡姿还盖好被子。仰望着那正经八分的脸庞,对他印象中那充满惹人厌的傲气剎时不见而散。细眼一下还是挺斯文的脸孔,霎时有几分令人倾慕的魅力。
「怎么?」那双黑眸冷不防带着笑意回眸一眼,心悸赫然猛地一跳,颊边也传来一阵炽热。不晓得该怎么回应,投去的视线也剎时恍惚起来,低语于唇边的呢喃也结巴起来。
目见她慌张的脸色,那张脸也驀然一怔。「等等……,」怕被看懂了些甚么,眼帘紧紧一闭。然而,最先碰触触感的是落在额上的湿毛巾。
「誒……?」为意外的凉意而惊慑,愕然的双目骤然睁开。昂首仰望那张脸,那手握着毛巾细心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
「你肯定不舒服吧不断冒汗,晚一点有点气力的话就去洗个澡吧。」
不像昔日展示于人前那装模作样的笑脸,同样绽开着微笑此刻却温和不少,像灿烂的晨曦盖过她的身躯。
无力地只能躺卧在床上,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头颅逐渐不再运作起来。
剩下目光紧紧跟随着这个人,把所有光景摄进眼底里。
「……在看甚么呢?」
最先,他察见她的视线而微笑。
继而愣住。
「………你。」
因为,他见到她的泪。
「你怎么哭了?」放下了毛巾,他不知所措地的模样与那副老成的样貌不符,像个孩子因不懂事而惊慌。「怎、怎么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疼吗?」
被瞥见溢出眼眶的泪水,最后的理智被生病削弱被衝动的情绪给掩盖。呜咽堵塞了话语,半句言语都吐不出来。手背使劲地拭去形成泪痕的眼泪,却只有泪水更加崩堤般涌现。
视野也看不清,只能嚎啕大哭。倏地,一道暖流覆盖了整个身子,温暖得令人一瞬制止了哭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衫,头颅埋在那怀里,霎时感到女孩的身躯相比之下这么渺小。
渺小得,就如待在大人怀中的小孩。
───女儿。
他似乎明暸些甚么,随着哭声越渐减弱甚至无声的啜泣,他也沉默地轻轻晃动着身子,拥着双肩的手安慰着她轻轻拍着。
她似乎很久也不记得原来人的体温是这么温暖。
对,自从离开了那位纵使有多悲伤仍能对她展露慈祥微笑的男人之后……。
「……已经不害怕了喔。」
在泛白的回忆里,那个男人被岁月的冲刷而显得苍老,也曾如此拥过不安的她。
「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抚过她惧怕的心灵。
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护她的人,她的父亲──。
「………你!」沉醉回忆的双眸猛地一睁,肩膀赫然一跳。方才的病气彷似一瞬而散,身躯倏地瑟缩起来,手边也反射性地推开了身旁的男人。
然而,对方却一脸若无其事般,不知其解地目瞪着她。「怎么了?」
还问她怎么了!「还不是你……!」
语尾驀然消失于半空,指尖触碰着炽热的颊边,隐约感觉到整个脸颊也涨红了。
刚刚被吻到的地方,似乎还带着些许馀温。
「怎么了吗?」根本就是耍着她玩!掛在那脸上的笑容还添了几分戏謔。「刚刚在想甚么想得这么入?」
「还、还……还不是你………。」当要说出关键词之际,羞赧却为她的颊边添上一份羞红,害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法把话完整说出口。
「吶,怎么了。」嘴角勾起,脸孔凑近。那嗓音听起来比平日还要动听,心脏敲响起前所未有的悸动。
这个人,如今代替了她的父亲,把她紧紧拥入怀抱了。
「没、没甚么了。」撅起小嘴,不让他瞥见脸而别开。
泛在颊边的微温似乎仍需一段时间才能消散。
***
「谢谢你一整天都在照顾她,现在我们回来了你可以回家休息下了。」
「不用客气。」
夜阑人静,在黑夜完全渲染整个天际后,家人们回到家里后总算享用了晚餐。然而,餐桌上儘管多了一个人的碗筷似乎也不是甚么事。吃过些药后,体力回復到能自行走动的程度,但疲惫的沉重依然停留于体内迟迟不散。
即使目睹她自行倒水饮用,这个男人依然久久没能放下心来。直至将近眾人熟睡于梦乡的时间,她才瞥见母亲于大门前送行他的光景。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在发高烧?」
面对长辈们,那张可憎的脸庞总是掛着营业般的灿烂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