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祖宗所言,人类都是些阴险狡诈的东西。
跑出去一段路,狐狸用爪子拍了拍脑袋,到底还是折了回去。
“我不会告诉你阳面之铜,阴面之铁分别是什么,只能带你到有它们的地方,”她抖了抖身子,溅了任薇一身雪,见她冻得缩起脖子,这才昂着头高傲道:“这路上,你就和我讲讲这个肖敏敏的事情。”
“成交。”
在小狐狸的带领下,任薇终于在山洼处,寻得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赤华黄实。
南桂自以为她没有透露任何信息,殊不知在这冰天雪地中,这赤色花朵与鲜黄果实有多显眼。
真正难找到的,反倒是这片隐藏在浓密松柏后的洼地。
而将这黄澄澄的果子放入手心的一瞬间,任薇就感觉到胸口肋骨隐隐发热。
果然,这就是阳面之铜。
“走走走,还有阴面之铁呢,你刚刚说到肖敏敏去找那个书驿掌柜。”
南桂对肖敏敏经历的一切都格外好,听着任薇的讲述,她时而睁大眼睛,时而怒气勃发,主打一个姐妹同心,完美共情。
而任薇从藤蔓上摘下形如石榴的黑色果实时,南桂正跺着爪子,怒道:“那个什么琢雪真是该死!”
心下肋骨灼烫如火烧,任薇抚着胸口,勉强笑了笑,“故事讲到这里,我也该去炼剑了。”
“你——”南桂在雪地上磨了磨爪子,有些别扭。
一路上,任薇虽然急于寻物,却从不催促她,面对她的问题,也丝毫没有不耐烦。
怪不得肖敏敏在她身上留下了那样清晰的味道。
敏敏想必也很是喜欢她。
“小狐狸,我们就此别过啦。”
看着任薇的背影,南桂还是没忍住冲了过去,叼着任薇的衣领就将她甩到了自己背上。
“胡禺山很大的,上一个来这的修士,走了快半个月呢——我送你一趟,就当是你陪我说话的谢礼了。”
陷在她柔软蓬松的皮毛中,任薇忍俊不禁,“那谢谢小狐狸了。”
察觉到背上的人类正在轻柔地顺着她背上的毛发,小狐狸柔软的耳尖一抖,如离弦之箭疾驰于山林之间。
“哼,别多想啊,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
南桂傲娇三连,背着任薇踏雪踩石,寒风将她赤红亮丽的毛发吹拂到任薇脸上,似流水轻抚,似水草招摇。
伴随两边景色飞速向后掠过,不消片刻,她们就来到了胡禺山山顶。
山下一片漆黑,这里却依旧保持着日照金山的明丽景观。
云销雨霁,彩澈空明。
任薇从南桂背上跳下,抚了抚她脖颈间的鬃毛,莞尔道:“我要去铸剑啦。”
自三界创生,来胡禺山铸剑的修士只有过两个。
听闻无情道铸剑危险而痛苦,南桂眨了眨眼,“喂,你可千万要活下来啊。”
“当然,我一定会活下来。”
叮咚一声,任薇似乎迈入了结界之中。
周遭一片漆黑,无天,无地,无边,无界,只余她一人。
“你为何如此贪婪?”
这僵硬而失真的声音,正是阴魂不散的“天道”。
“贪婪?我不过是在争取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权力,自由。”
“你何时失去过权力和自由?”他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即便你恶毒,自私,贪得无厌,不还是有男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吗?他们保护你,尊重你,难道没有给你权力和自由?”
恶毒,自私,贪得无厌,他以为说出这样几个词语她就会反思,就会战战兢兢?
他有什么资格批判她?
任薇笑了:“是,我的品德,我的选择,我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男人爱我,这便是我一生的价值——”
“你希望我这么想吧?”
烈火自她的心脏蔓延开来,几乎要将整副躯体都焚烧殆尽。
“但很可惜,在我看来,男人的爱不重要,真正的权力和自由也绝不可能靠他人施舍得到。”
“如果这世上没有爱情,该痛哭流涕的是男人才对。”
“在诸多道路中,你选择了最困难的一条,不会有好下场。”
天道的声音逐渐靠近,随之而来的是遮天蔽日的烈焰,热浪扭曲了她的视线,本就灼痛的胸口几乎失去了知觉。
淦,又想趁机弄死她?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任薇憋着一口气,大吼道:“就你也配做天道?不公不正,不仁不义!赶紧去死吧你!”
“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燃着血色火焰,穿风而过。
任薇胸口的窟窿里流出滚滚烈焰,顺着她的手臂一直燃烧到剑尖。
这柄破胸而出的利剑,直直地横于空中,仿佛钉住了什么。
“抱歉,我的灵魂足够强大,我的剑,天道也可斩!”
胸口鲜血淙淙而流,可任薇却笑着,灿然火光映照在她的眼瞳中,似翕动的蝶翼。
鲜血,烈火,女人畅快的笑意,分明是血腥诡谲的画面,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原本透明的空气中逐渐凝出一个人形,那烧红的剑刃扎在他的胸口,又往里深了几寸。
果然,他只是一个级别更高的管理者,而非真正掌控一切的道。
就在这具赤裸而纤细的身体即将彻底展现出他的面貌时,时间骤然停止。
一切消散。
再睁开眼,任薇已经站在了赤阳鼎外。
胸口伤痕消失无踪,四肢轻盈有力,思绪清明豁达,她这是——
“鼎外才过了两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铸剑。”秦补拙看着她手中佩剑,赞许地点点头道:“想来,你去的也是胡禺山。”
“可是为它取好了名字?”
浴血而生的剑,一面银白,一面玄墨,不仅色彩别具一格,外形也与轻便单薄的传统女式佩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