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下巴道:“滚开,丑女,你爷爷来了,给你爷爷让位。”
流氓地痞什么地界都有,我也不是没遇见过,往常就自认倒霉,拎起包袱走就是了,什么身份呀敢正面刚。但我今天偏不想动,他们要打我一顿,不紧事,但是尹辗这么重要的账本在这儿,撕毁了,过后就等尹辗剥他们一层皮。
“有人,去别的地方问问吧。”这就叫有恃无恐。
“哟,你个丑丫头还挺横!”那人哂笑一声,两手撑在桌边上,吊儿郎当,“你长这模样,怎么好意思出门的?搁这儿丢人现眼来了?”
但凡我分一个眼给他们都是我的不对。
“出去,”那人又说一遍,“出去我们就不打你。”
另一人脸上也挂起讥笑的色,“看你长得丑怪可怜的,这得是残疾吧?”
噗呲几声陆续笑出来,低低的笑声透着一股怪异的恶心。打头那人笑到埋下头去,再抬起头时,抽出一把刀立在木桌上:“我数三声,让开,滚出去。”
我坐着没动。
“一、”
“二、”
“三!”
络腮胡子抽出插在桌上的刀,挥刀就要向我砍来。
我闭上了眼睛。
但那刀没有落下来,它停在离我脑袋两三毫厘远的地方,几根头发被削了下来。
“臭丫头!”那人大骂一声,“一个抬手,一个抬脚,扔出去!”
“别碰我!”我说。
但那些人还是要来扯我,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觉得这是个姑娘,就是要叫我难堪。食肆内许多人都停下来看着这边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但就是没有人出头,冷眼旁观。
“不是说了别碰她?”门外忽地有人高声喊出一句,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混江湖的多欺软怕硬,看人下菜,见他衣着华贵,衣纹繁复,悻悻地放开我。
严廷艾从门口冲进来,拉起我,低声问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把衣服整理好,抬头看见倚在门边事不关己的覃翡玉。
他眼故意避开看向别处,意思很明显的,可别沾上麻烦。
严廷艾扇子敲着手心,“看来该打一顿赶出去的是你们……”
后边我不想再听,提起包袱,从门口冲出去。倒不是生谁的气,气也是气自己倒霉,怎么总在我受侮辱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生怕凄惨狼狈没有对比似的。
爹说外貌没那么重要,怀疑他骗我。
找了处水源,把手洗干净。正想把脸上的灰也洗掉,想起面具不能沾水。那就帕子擦擦吧,刚一转身,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吓一跳。
严廷艾看着我,“你的脸……”说着伸出手来想替我揩拭,我往后退一步。
他拇指僵硬停在空中,堪堪收回。
这可比被流氓欺负给我的惊吓大多了,“你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想帮你……”
“你在干嘛?”
他那些花花公子的撩拨手段为什么用在我身上?
纵然再迟钝也感到不正常,虽没被男人这样对待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眼瞎?怪癖?逗乐?还是……
靠。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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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严廷艾跟我说,我那时候的眼能杀人。
他问我沉默的时间里在想什么,我老实回答:“在想怎么灭口。”
我双手交叉指骨掰得咔咔响,他连连摆手:“诶诶,我可什么都没说出去,嘴可牢着呢!”
“死人嘴更牢。”我说。
他说:“我要说出去,天打五雷轰,死全家!”
什么叫肚子里存不住个热屁我算是见识到了。他那嘴,虽秉持着发过毒誓,不明着说,但是各种打着擦边儿过去。比如我跟仟儿拌嘴,她骂不出脏字,气急了也只憋出来个“你没人要”,在旁边看热闹的严廷艾冷不丁插嘴:“谁说没人要,我要!”
他一说完,三个人都僵住了。覃翡玉抛过去个狐疑的眼,手探到他额头上:“烧了?”
此外,就是在严府时,他经常坐在我对面,盯着我看,一看就看很久。
“他走了。”覃翡玉前脚踏出门,关门的声才传来,他就来找我。
“你想干嘛?”我压着性子问。
“快变脸!”他两手一拍,眼睛发亮,“快变脸给我看!”
“……”
该去看看脑子了,少年。
“你那是什么,妖术?幻术?法术?那如何解除法术?”他锲而不舍追问,“道家真传?崂山道士?正派有这么邪门的法术?”
他刷地一下打开扇子,挡在脸前,又啪地一下收起扇子,模仿川剧变脸。几十个来回后,我烦不胜烦,直想把他扇子给撕了。
咬牙切齿道:“我的事你若敢说,就算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杀你。”
“谁?这么恐怖,我知道了,这是你们的独门秘法,技不外传,否则要遭你的同门师兄弟迫害,放心我……哎呦,你居然敢揍我!”
我不仅敢揍你,最好多揍几拳让你白天见星星,那才叫幻术。
但我提起他的衣领子,突然想到:“覃翡玉有没有说他去哪儿?”
“他跟尹大人出去了,说是去尤庄。”
去尤庄,难道是去拿回他的手记。
可是他的手记在我这儿。
“有没有说去做什么?”
“他说,处理后事。”
-
尤庄惟一称得上后事的,只有替我关在牢里的阿筝。上次我回尤庄,顶着被发现的危险去看她,只见她在牢里虚弱不堪,狸猫换太子的骗局被察觉后,尹辗虽没动怒杀了她,却是丢她在里面放任不管,好似完全遗忘。她饿得几天没吃饭,我买通尤庄负责看守牢房的仆役,请他每天给她送点水跟吃食。这人我之前在尤庄打过交道,信得过。
按我的计划,过几天尹辗气消了,就去求他把她放出来。莫管怎么看,覃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