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明了拿乔,我还是极有耐心:“嬷嬷但说无妨。”
“明人不说暗话,咱不是圣人,没有义务帮你。你要找的人你又不肯告诉我名字,只叫我拿最近进的人的案卷给你看……我们也不是任人随意差遣的,要达到目的就得付出点代价。”
“你们要什么?”
嬷嬷磨着指甲,看了我一眼,轻蔑一笑:“有些时候,人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
“前几天,阁里最有名的小倌被王爷包下,带回去了,不如,你上去顶他坐阵,不要求别的,做表演就好,演的好,再谈接下来的事情。”
我沉默一阵:“竟不知异人阁贩卖男色。”
早就听说过异人阁会向某些“口味特殊的客人”提供“特殊服务”。
嬷嬷大笑起来,“咱这不是伎院,不强迫卖身,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鸷,“醉美楼有的,我们也要有,醉美楼主打美色,青山常在,反观我们异人阁,初初让人惊异过,就没什么留得住人的东西,丑的毕竟不招人喜欢,好心被满足了,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那你们就想出以男色为招牌?那为何不叫清倌阁?”
“公子你错了,”她诡谲一笑,“异人阁主打的不是男色,是人妖。”
醉美楼有花魁,她就想弄个“妖魁”出来。
我紧抿嘴唇,不说话。
那一刻我是很想转身走的,但一想到要找的人有可能在这儿……
嬷嬷盯着我,我意识到我脸上的色变了,而且变得很不好看,她摆弄着金灿灿的手指:“公子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了……”
“我做,”没有犹豫地,我说,“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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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地坐在镜子前等妆娘上妆,听着她们啧啧赞叹,我没什么感觉。
我的琴技并不高超,并没有到拿得出手能献艺的程度,但现在居然要硬着头皮上。也挺感慨的,我娘教我的时候大抵绝对想不到有这么一天。按照约定,我没有完全露出真容,半块纱巾蒙住下脸,因为要吊足观众胃口。
面纱是我之前跟她谈好的,若我找的人在这里,就再出去揭面示人,若不在,我有权保持身份秘,不可透露,否则我人也没找到,还损失了声誉,岂不亏大发。
她欣然同意:“放心,若人不在,我们就只说你是路过此地的卖艺人,绝不泄露半分。”
听起来也不难嘛。
走上台,在古琴后坐下,端的是女子的礼仪和坐姿。
台下鸦雀无声,一张张充满好而蠢蠢欲动的脸,想来嬷嬷做足了噱头。
手指抚过琴身,拨弄琴弦,潺潺乐声随之流出。
曲颐殊到底在不在,不在我又该怎么办?若叫人认出来,还如何在玦城立足。翡玉公子恐怕要叫住翡玉小娘,被人当作诨名叫,一旦给别人造成那样的固定印象,百张嘴都说不清。
我越想越烦躁,连着弹错好几个音,好在底下没有人有不满,都一副痴傻的样子。
曲颐殊,我怎么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在心里抱怨不知多少句,最后一个音终于落下。一支曲子被我弹得犹如怨妇空闺,等心上人回又不回,无端地感到好笑。我抱着琴,学着那些乐妓,屈膝作礼,而后转身下台。底下有人带头鼓起掌来,看来没出大岔子。
正要回去脱下衣服,这身衣服又热又笨重,嬷嬷喜笑颜开地叫住我:“公子好福气!我们的贵客魏大人说要见你……”
难道我看起来还不够烦吗,“滚。”
她们不敢再来打扰,我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再去找嬷嬷,她已经备好了花名册在案上。不想与她多说,便翻看起来。
她在旁边摇着扇子阴阳怪气道:“这才上台一次就有大牌脾气了呀,以后多来几次不得端好大架子,被大人传召的机会难得,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这身皮囊能卖个……”
我没抬头:“闭嘴!”
没有。
没有。
没有。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做的一切努力等于白费。
这么久了,还是这样,总在失望,任由再好的耐性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嬷嬷看我手里的纸张差点被揉坏,一阵大呼小叫,我更心烦,随手将册子往天空一扬,内页散开,纷纷洒洒落下来,所有人目瞪口呆。
曲颐殊,为了找你,人妖我也扮了,卖艺我也卖了。
你他妈逃到天涯海角去,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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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不到卯时,娴娘在忙着将早晨摘下还沾着朝露的三角梅择洗干净,做成糕点,给将军和小少爷们送去。朝阳的晨晖映照在她脸上,她发现我在看她,抬起头来,我迅速低下头去。
我的心很乱,乱到没法整理,不知道如何面对娴娘,这种茫然失措,惊惧慌乱,直接表现为下意识的躲避,心虚,回避眼接触,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不作为。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是在昨晚就决定好的。没有想象中的辗转反侧,痛苦纠结,只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如何处理,好像是大人该做的决定。
她盈盈笑起来:“你又发呆做什么呢?”
“没。”我劈着手上的木柴,“我来帮你熬粥吧。”
花香四溢,清淡素粥,梅花糕饼做好白粥也新鲜出锅,拿湿帕包在煮锅把手两侧,从炉子上端下来,娴娘把粥分到一分一分小碗里去,再装进食盒,我就帮她扶着碗。
突然她看着门边笑道:“还没好呢,一边玩去,准是闻到香味过来,这个馋鬼。”
我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抬头,傻少爷正扒着门框冲我们嘿嘿傻笑。
想到昨天他的话,顿时头皮发麻,手也不小心抖了一下,推动碗使粥溢到了外面。
“怎么这都干不好?”娴娘小小瞥我一眼,嗔怪一句,并没生气。
我找来帕子把台面擦干净,心虚地不住看门边,那傻子还没走,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又蹦又跳。
不多时,声音没有了,我以为他走了,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