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会不会是疯子?因为她的打扮很特别。
天都黑了,在室内还戴着太阳眼镜和宽边的白色大帽子,不是有点不正常吗?他慢慢停下弹奏的手,怯声问:「这位客人,要不要换一首曲子?」「你们常奏这首曲子吗?」女客好不容易开了口。
「没有,很少人点这一首。
」「不过,总有人点过,是不是?」声音有些不高兴。
老黑想,这种口气说话的女人,八成是当老师的。
大概是幼儿园或小学的老师吧。
「嗯,以前弹过。
不过很久没弹了。
」老黑回答。
「一年前有没有弹过?」老黑觉得这人实在够无聊。
他笑笑说:「我们每天都在弹,哪月哪日弹什么曲子,怎么会记得呢?」「一定记得的,」女客肯定地说:「一年前在这一家酒吧的一楼,你们俩弹过这首曲子。
」「这家『白梅』?」老黑搔搔头问伙伴,「你记不记得?」「没有,没有印象。
」吉他手厌烦地不搭理那位女客。
「不可能,」女客执着地说:「一对男女,在你们的伴奏下,一次接一次地连着合唱了五六遍这首歌,你们怎么会不记得呢?」「……」两位琴师猛摇头。
「想想看,一定记得的。
」女客又说,那男的很会唱,带磁性的歌喉让人听了一生难忘。
是少有的歌喉,低沉的男低音,好迷人好迷人的男低音!「「哦,你说的是李先生吧,」老黑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那人已经好久不来台东了。
」「李先生?他是做什么的?」「嗯!——好像做什么生意的。
对我们来说,每位客人都是贵人,那人很喜欢唱歌。
也确实会唱,听说念大学时,是学校合唱团的团长哩。
」「哪家大学?」「嗯……,名字好长。
大概是外国的大学吧。
」「最近你们没见过他?」「嗯,好久了。
有一阵子他每天都来大喝特喝。
最近突然不来,恐怕是另外找到喜欢的地方吧。
」女客有点失望。
但她仍然不忘礼貌地拿出两张百元钞票赏给两位琴师。
「如果你们知道他可能去哪一家酒吧,拜托你们告诉我。
」「除了这一家白梅,他常去的两三家是……。
」「等一等!」女客拿出手机,记下了老黑说的两三家店名。
然后一声谢谢,起身匆匆走了。
「你,告诉她那么多,不要紧吗?」小提琴手问老黑。
「你怕会给李先生添麻烦?」老黑笑笑说。
「不会啦,我又没说他的坏话。
而且那女的也不像刑警。
」他说着把二百元小费塞进口袋里。
「该拿的拿,我才不贪人家一点小费呢。
」小提琴手不屑地说。
那天晚上,两位琴师走过女客记下来的那几家店时,特别留意着看了看里面,但很怪地,始终没再看到那位女客。
他们不相信地特地跑进去问几位熟客,问他们有没有人看到一名怪异的女人到处在打听一个唱男低音的男子。
结果每个人都摇头说没有。
老黑不安起来,「好怪,那样郑重其事地记下了店名,却不来找人,到底干什么呢?」两人怎么想也想不通。
老黑慨叹说:「很多客人像一阵风,突然消失不见了。
像那位李先生,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这附近闲荡,一声不来就永远不来了。
」「酒客和酒女一样,都是飘忽不定的。
」年轻的小提琴手世故地说。
h大门口。
这所大学的学生们包括本国人和亚洲、非洲等地的外国留学生,在学校里很少人讲中国话,而多半讲英语。
或强迫使用自己选读的外国语在日常生活里交谈。
这天下午一点多,有一个人从做公交车在h大站下车。
h大一个学年有两个学期,这时候正在放期中考的温书假。
公交车开走以后,身后扬起一圈雾状的灰尘。
这位下车的客人从皮包里掏出手帕,紧压着嘴和鼻,闭眼静等灰尘落定以后,才走上通往h大校门的柏油路。
来到校门口,这位客人整整衣领,却踌躇不前地又折回刚刚下车的公交车站旁边。
原来她要打电话。
站旁一家小卖店前面有一具公共电话,电话边一个烟灰碟积着好厚一层灰,可见这一家小卖店平时顾客很少。
难怪老板娘看到有人上门,便兴冲冲迎上前来。
上下打量客人,知道这人是来打电话而不是来买东西的,百般失望地说:「你要打哪里?」客人摇摇头,默然握起电话听筒,拨号到h大合唱团。
她要找h大合唱团的指导教授。
她从皮包里掏出手机,查到音乐教授的手机号。
陈教授接到电话时,正在图书馆里查阅着古歌谱。
这位教授过去很有名,但因为年纪已经过了七十,而且耳朵有些聋,所以近些年来讲课比较少,他把兴趣放在学校合唱团的指挥上面。
「请问哪一位?」教授握起电话,发出沙哑的老人声。
。
「您是陈教授吗?我是婚姻介绍网站的职员,想查问一位曾经在贵校合唱团当过团长的毕业生——李国雄先生的资料,可以打扰您几分钟吗?」女的回答。
「对不起,请你说大声一点好吗?我的耳朵不好。
」女的放大声音,减低速度重说一遍刚刚说的话。
「噢,可以,可以。
没问题。
」老教授爽然答应。
老教授说李国雄是高材生,所以毕业多年了仍然记得他。
他说尽了李的好话,除了夸赞他的天生歌喉之外,还夸他的为人说:「那孩子热心助人,曾经捐血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