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日已三杆,该用膳了。
”药宁巧妙的岔开话题,旁边的石桌上摆满了甘美的菜蔬瓜果和外焦里嫩的烤羊腿,还有用水晶玉杯乘的葡萄美酒,西夏民风豪爽,身为男子,便是小孩也从小不忌酒肉。
乾顺坐下啃了一口烤羊腿,突然东张西望道:“今日为何不见唐将军。
”“定是太后召见,否则必在此侍奉陛下。
”“说到英雄好汉,这唐将军倒也算是一条好汉,虽是汉人,但是勇武却不下我党项猛士。
上次听说侍卫们比赛开硬弓,三石的硬弓,这唐将军一口气竟能开三十下。
端的好力!听说这唐将军原是宋人?”“此事奴婢不知。
”“朕倒是知道的,听说此人原本是宋人军将,乃是东朝名将折可适的部下,后来因事获罪上官,走投无路之下便投奔我大夏。
前年母后统军亲征东朝,因梁乙逋这奸贼作乱,大军失利,母后险遭梁贼杀害,便是这唐将军救驾,否则当真不堪设想。
今次梁贼伏诛,听说这唐将军也是立了大功的,故此母后才封他班直内的官衔。
命其宿卫宫廷。
”“陛下,奴婢乃是个女流,这些事,奴婢是不懂的。
”“这唐云倒是个人材,东朝有此人不能用而将其逼到我大夏,倒是东朝不会用人。
此人前来伺候朕时日虽短,但是却在班直中口碑甚佳,个个都赞他勇武过人。
朕也瞧他很是顺眼,日后免不得要问问他东朝带兵打仗之事。
”“陛下,那唐将军乃是汉人……”“汉人又如何,只要对我大夏忠心,汉人又和党项人有何不同?那梁乙逋倒是党项人,却又哪里比的上这唐云了。
当年景宗若是不用张元,李昊,如何能击败东朝,威凌天下。
那张元李昊可都是汉人。
还有李清,也是汉人,却对我父皇忠心耿耿……”说到这里,乾顺突然住口,不再说话了。
药宁心中一动,再看乾顺脸色,显然这孩子心中有事。
她突然想到唐云叮嘱她的话,要她利用现在的便利紧靠乾顺,难道唐云是想走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这乾顺天资聪明,英武果决,小小年纪已经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心机权谋,将来长大成人,他父亲秉常的事情难免为他所知,到时候,他对于他母亲梁太后的关系,究竟如何善处?(分隔线)西夏王宫,太后寝宫,唐云低垂着脸,看不清他的脸色,恭敬的跪在地上。
小梁氏看着这个英挺的汉人,心中止不住一阵阵的喜爱。
这个汉人,虽然是汉人,但是却对自己有救驾之功。
要不是他,自己早就死在环州的荒山里了,死在梁乙逋那个叛贼的手里,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心腹。
仁多保忠,巍名阿埋等重臣虽然也支持自己,但是他们都是大部族的军阀,身后拥有自己的兵马势力,巍名族还是皇族,稍微给他们发挥的余地,他们的影响力就会膨胀到威胁王权。
所以对于这种人,梁太后虽然依靠,虽然信任,但是始终存在着三分戒心。
但是唐云不同,虽然他现在的身份仍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卑微之人,但是他已经表现出了他的能力。
而且他是个汉人,是个在西夏没有任何根基的汉人,他想要飞黄腾达,只有依靠自己的提拔。
虽然现在斗争取得了胜利,自己掌握了全国的最高权力。
但是在这个身边充满了腥风血雨、勾心斗角的环境里,其实梁太后也活的非常累。
梁乙逋还在台上的时候,她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精压力非常大,生怕哪一天梁乙逋带着乱兵涌进王宫自己万劫不复。
现在胜利了,同样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根据西夏的权力斗争法则,根据他父亲和姑姑的经验,即使现在是西夏最高权力的宝座,也不是稳固不摇的。
要在这宝座上长久的坐下去,就必须时刻保持着精的高度警惕,在西夏这种环境里,一时的掉以轻心便是万劫不复。
以当年景宗皇帝元昊那样冷酷英武的盖世枭雄,也没有在王权的宝座之上全始全终,最终死在自己的太子手里。
自己又如何能比得了景宗……梁乙逋虽然身死族灭,明里无人再敢向自己挑战。
但是最高权力的宝座,不知有多少双眼睛仍在暗中窥视着。
自己如果不能在这个位置上表现出压倒一切的强硬和冷酷,那麽新的挑战也许会十倍百倍的纷至沓来。
到时候自己的下场会怎样?李元昊那样的铁腕人杰,死时还被割掉了鼻子如此屈辱,自己会如何?当然,她对此并无微词。
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让她对于西夏的权力斗争残酷性有着非常深刻的体会。
在外面,她必须带着冷酷女王的面具,操纵一切支配一切,用鲜血和人头来震慑她的挑战者们,压制他们心中的非分之想。
她明白这是她作为最高统治者的义务,甚至是她维持地位和生命的必要条件。
但是从内心深处,她明白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这才明白她的姑姑老梁太后当年的情形,只有自己现在真正处在她的这个位置上时,才能体会到她姑姑当年的感受。
她以为登上最高宝座之后,就可以尽情的享受,尽情的纵欲,尽情的征服支配别人,让全天下的人都随着她的心意转。
但是现实不是这麽回事。
有多大权力,就有多大的义务和风险。
她确实尝到了权力给她带来的极度满足和美妙,但是同时伴随而来的也有极度疲累和孤独。
和现在她根本没时间去纵情享乐,根本顾不上去纵欲支配。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冷酷的强势姿态面对着朝臣,果决地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主人。
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活在一个面具的后面,但是现在她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
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走下去。
对此,她没有怨言。
但是在内心的深处,她希望自己有一个休息的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