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地就也消失在灵秀面前。
林子里又恢复了清净本色,连坡下坟头上的草都比别的地方茂盛。
坐在地上,灵秀这酒劲早在之前就醒透了,汗也出了一身。
她喘息着,环顾着,往北依稀还能看到陆家营的影儿,突如其来,简直跟噩梦似的。
即便就算现在,灵秀也惊魂未定。
「香儿,给妈把衣裳找来……香儿,给妈把衣裳找来……」
喊了好几遍也没人答应。
就如眼下,回到前院她也这么喊了好几遍,直到熘遍三间屋子,才恍地想起——香儿去他艳娘家了。
才刚不久,书香确实就在他艳娘家,不过此刻已经跑回到了东院。
凤鞠是下午走的,当时书香正蹲在东墙外头的墙根底下。
褚艳艳一直都在叫骂,「跟你妈屄我闺女来什么劲!」
交织在一处的还有啼哭声负气声以及碟碗的摔打声。
书香点了根烟。
「你个活王八,绝户脑袋。」
这话被艳娘喊出来时,书香听到贾景林的声音,「你个挨肏的玩意!也是赔钱货!」
「肏你妈妈我!」
这声音估摸站在紧东边的田里都能听见,紧接着,脚步声和推车声以及随后艳娘的呼喊声也一并跟着都传进他耳朵里,「你去哪呀凤鞠?」
「有本事就别回来!」
正是这个时候,他从墙后头探出脑袋。
不远处的叫骂声仍在继续,喊出口的除了含带生殖器外,也包括了对各自母亲的问候——当然,这里更直接——肏你妈妈,似乎不如此就不能表达中心思想。
书香先是看到前车轮子,而后看到凤鞠推车打门里走出来。
喊了声「姐」,他追到近前,一把拉住凤鞠的手,又叫了一声「姐」。
车后头夹着被窝卷。
书香脑袋嗡嗡地:「你去哪呀?」
话都被晒蔫了。
凤鞠猛地顿住身子,泪歘地一下淌了下来。
紧随其后,叫声和啼哭声混在一处,越来越近。
「回来呀凤鞠……」
追到门外时,艳艳猛地刹住了车。
她两条腿还半丁不八保持着迈出去时的动作,眼睛却已睁得老大,嘴也半张着,不过转瞬就又笑了起来。
书香也朝她笑了笑,只是这笑都喝了汤药。
他以为把被窝卷留下凤鞠就不会走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
打废品站出来,焕章说什(么)鸡巴玩意,书香说就这鸡巴玩意,怎地,不服?「对咱有利就得忍,不让三分还怎打交道?」
风中,他听焕章又说,「谁我都不服,我就服杨哥你。」
含含煳煳地,「跟内天一样。」
「跟哪天?」
书香朝后斜睨了一眼,不知他说什么呢,突突突中,又赶忙把视线盯向了前方,「不知道开车呢吗。」
「就内天,咱不在大娘家后身抽烟吗。」
怕杨哥听不清,他大声喊着,向他描绘着眼里看到的世界,说你捂着耳朵一动不动,就从那硬扛着。
书香说我倒惦着跑呢,当时耳朵不聋了吗,这话喊出口时,他又回了下头,还指了指自己的脸。
「跟这会儿一样,也挺不老好看的吧。」
话说得轻松,但到底轻松不轻松呢,或许只有书香自己知道。
把被窝搬到凤鞠房里,书香说浑身是汗,就跑去了二道闸。
他穿街过巷,一路疾驰在这片熟悉的热土上,
还没走近闸口,洋灰墙上的字体便先自映入到眼帘里。
昔日的杨书骚三个字的字迹已变得模煳一片,但七十二条教义却仍旧印刻在上面。
或许西侧的地势较高吧,辽阔的青龙河看起来蔚为壮观。
村内或村外的大人和孩子分作两波,最后又在戏耍中混在了一处——桥西跳水的跳水,桥东泡澡的泡澡,一时间呜哇乱叫,好不热闹。
从桥头拐到坡下,书香才发现二道闸开闸放水了。
闸板没都全开,只第七第八闸孔扬起一米来高,泛着白浆的河水奔腾起来,正朝东涌了下去。
看着东半拉内些跃跃欲试或直接或迂回往闸口上游的人,打着招呼,他在洋灰坡子上找了个干净地儿,把衣服脱了下来。
下到水里,他先往大腿上撩了些水,随后又给耳朵里沾了些水,在吸了口气后便一头扎了下去。
上大学的前二年也曾来过这里,再后来就没工夫了。
扯迁时故地重游,还让路人给他和灵秀拍了几张照,但内时此地早已面目全非,然而谁又能想到十多年后这里天翻地复又再次发生转变。
逆流而上,书香一口气游爬到闸板上,当他放眼向东望去时,远处十二里湾的伊水看起来更加壮观更加辽阔。
踩着闸板的格子爬到顶端,西半拉也人头攒动,在不远处的水里一起一伏。
不知是谁又喊了声「三儿」
或者是别的什么,紧随其后,哄哄声就传进了他耳朵里,「让你妈给来几个套。」
来你妈妈屄来,但这话书香终究没说出口。
他居高临下看着脚底下滚滚流淌的河水,他认为自己也能像圣斗士里的冰河那样,纵身一跳,潜伏到深海中。
他双臂高举,脑头朝下跳进水里,顺流而下,不久就到了十二里弯的十字水口。
水势渐渐趋于平缓,连轰隆隆的奔腾之声都已消逝一空。
蓝的天,蓝的水,一猛子扎到水底,触碰到河槽时,他展开双臂拥向这片松软的泥土。
周遭漆黑一片,又软又滑,鱼在这流体内相互蹿越,又在喁喁絮语中淌过耳畔,将书香包围起来。
书香也像它们那样游来游去,聆听着河底这彷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声音,除了享受,除了兴奋,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这里面所包含的喜怒哀乐。
不知过了多久,心口开始砰砰乱跳,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