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血色的泪脸和抿得死死的唇,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悲凉,把他定在原地。
“对不起,我受不起你的东西。”
他看到薛苑的唇一张一合,声音了耳朵,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经从门口消失了。他迟钝地动身,想去追,被李又维叫住:“你不想让她更恨你,就不要去追。”
他茫然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李又维看了这么久,一直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什么。他走到他身边把地上的戒指捡起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忽然说:“可惜了。这枚专门定做的戒指,你真是用了不少心吧。可惜就被人这么扔回来了。”
萧正宇没吭声,从他手里把戒指一把抢过来,死死攥在手心:“别碰我的东西。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
李又维却慢慢微笑了:“她固然不选我,却一脚踹了你。这个结局,你没有想到吧?”
话音一落,萧正宇一把提抓着他的领口,几乎想把他提离地面,脸色铁青地吼:“李又维,她走了!你现在开心了!”
他浑身都是凛冽的杀气,骨头都在格格作响。李又维情知他基本上气疯了,在手腕中积蓄了力量,出其不意的打掉他的手,再略微一退:“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你要是没有做错事情,何必害怕成现在这样。谎话总有揭穿的那天,做过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这句话是当年在医院里,你指着病床上的董再冰时对我说的话。没错,我们两个当年做错了事情,就需要付出代价。”
每句话都打在他的软肋上。
李又维冷淡的一笑:“你爱薛苑是爱,谭瑞爱董再冰就不是爱了吗?你没有资格瞒着他,没有资格说谎话骗薛苑。”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萧正宇再也站不稳,跌坐在最近的凳子上,脸色扭曲,自言自语的开口,“这么多年下来……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不想要……你没说错,真是报应。”
再也没有言语,萧正宇把头埋在膝盖上,头发从额前垂下来,仿佛一辈子都不想抬起来。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肝肠俱裂的感受。随着她扔回戒指的动作,他很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并不是不正视自己行为的后果,只是不愿在薛苑面前揭开,他承担不起这个无法想象的后果。
满目的伤疤,不堪回首的过去,令人耻辱的记忆。无数的记忆被想起,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知道自己父母下落的那天……那些都是难堪而难以回首的过去。但是没有哪一个时刻能跟现在相提并论。
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表现出最丑恶的一面,萧正宇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薛苑离开医院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雨来。她上了公车,坐到了终点,然后上了另外一班公车坐到了起点。这样在一个城市转来转去,直到夜深。
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东西都在萧正宇家里,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无能为力。她找了家最近的宾馆住下,蒙头睡了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天再次黑下去,她饿了一天,什么都没吃,但偏偏什么也吃不下去。
她先跟丁依楠打了个电话问她黄湾回来了没有,还可不可以住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随后又跟秦玮打了个电话,问他那份工作的邀请是否还有效。秦玮接到她的电话,分外惊讶,说:“你男朋友同意了?”
薛苑竭力让自己在电话里笑得平常:“是啊。”
然后她退了宾馆的房间,打车去萧正宇的公寓。本来想着不要再见,衣服和书都在他那里,不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起码还要把钥匙还给他。
天气沉下来,好像随时都可以下雨。站在公寓楼下,她先打了个电话,确认屋子没人才慢慢上楼去。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
房间里没有别人,茶几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系统还在运作着,她看了一眼屏幕,是邮箱的界面,键盘上散落着两张机票;薛苑看了看,是两天后去英国的机票。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晚上她问了董再冰的事情,他就变得那么样反常,抱着她忽然提起留学的事情。他坚持带她离开,不再给她机会跟董再冰谭瑞联系。萧正宇这个人,真是深谋远虑,诸事算尽了。
沙发角上还有若干个酒瓶,几乎都空了,走过去一点,酒气逼人。
她盯着那一堆空酒瓶看了很久,又去到卧室,把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找出来,扔进箱子里,三两下就满。从来都是搬家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行李太多。这几年的时间,原来以为什么都没留下来,可实际上行李多得异乎寻常,仿佛永远都收拾不完。
慢慢变的熟悉起来房间一眨眼之间就变得模糊而陌生。只有味道没有变。床头柜上有鲜花怒放,是她前天买回来瓶的。香气似有若无飘散在空气里。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感慨,太整洁了,一点都不像单身男人的屋子,她记得自己当时还笑“好像屋子里有个女主人一样”,萧正宇立刻笑着说“女主人不就在这里吗”。
疲惫闭上眼睛,觉得这段时间就像做了一个梦。跟萧正宇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一切时光,此时想起,都是前尘旧梦。梦境实在很美,她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去维系,谁知道美梦往往往很浅,就像肥皂泡一般,说破就破了。
或许是因为整整一天多没有吃饭,实在没有力气,她收拾好最常穿的几件衣服,转身去书房装了书在旅行袋里。其间也茫然地看看窗外,闪电划破长空,轰隆的雷声随之而来。
她坐到茶几前,抽了张便签纸,提起笔来又放下,又提起笔来写下几个字,反复若干次,把笔一扔,从钥匙串上取下钥匙压在白净的便笺纸上。
她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开门声,连心底暗叫一句“糟了”的时间都没有,萧正宇已经冲到了屋子里,他看上去淋了不少雨,身上早就湿透了,英俊的脸上满是水。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浓郁的酒气依然扑面而来。
从来都衣冠楚楚的他忽然变了个模样。风衣滴滴答答滴水,很快在地板上汪成一个水洼,他双颊通红,头发贴在额头,眼睛却明亮得吓人。他哆嗦了嘴唇朝她伸出手:“薛苑,你回来了吗。”
说完才看到她的行李箱和茶几上的钥匙,眼光再次暗下去。
事到如今反而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