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樣子一點也沒變,不過氣質都變了。
我是不是有點胖了?春天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的氣質也變了,說好聽點是老練……
張志学是不是不太會表達意思?我聽到這麼一句,不由地猜測。
不好聽的就不要說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宋平,這是宋南煙,春
天向他搖搖手,把志学介紹給已經在邊上站了一會兒的我和南煙。
我和南煙一直在沉默地打量著他。
小平頭,濃眉大眼,嘴唇挺厚的,下巴比較長—下巴長的人一般都挺倔。皮
膚還算白淨,個頭比我略高一點,穿著一身嶄新但一看就很廉價的休閒裝。下面
的皮鞋上沾滿了灰塵,兩隻手都各拎著一個鼓鼓的大包,有一隻包的拉鏈好像還
壞了,可以隱隱看見包裡的衣物用品。
我笑著向他伸出手:我是宋平,春天的愛人,我代表我們全家歡迎你,志
学!
宋哥你好……電話裡交談的時候,聽你的聲音就讓人很有好感,聞聲不如
見面,見了更加仰慕你了,他笑著,握住了我的手。
我這人看人很多時候憑第一眼印象。和張志学正面相對,發現他的眼神其實
很銳利,這第一句話倒也很上路。但這個孩子一看就是個個性鮮明的人……
春天每次只要提到你的名字,恨不得我馬上立正,像聽到蔣委員會長的名
子馬上就要起立一起……
我一愣。春天微微皺了皺眉,打斷他的話:你太敏感了吧,志学,一個人
不要動不動就太高估自己,或者太低估自己,宋平對你一直都是非常認同的。
我挺喜歡志学這種直性子。我笑著打著圓場。
那就是一見如故了?張志学扭臉看著別處,態度顯然不是那麼真誠,
春天見我面的第一句話就是說你是一個很有社會地位的人,要我特別特別地尊
重你。說實話,我還真不太會特別特別地尊重一個很有社會地位的人!在我們老
家,越有社會地位的人,我就越和他對著幹!
看來還是個憤青啊!
春天沒有說話。她可能已經意識到在和前男友見面時絕對不能一見面就說這
樣的話的,但是她確實也不可能再有機會改口了。我理解她,她是怕我受到傷害
—畢竟他和她要做的事會讓我受到很大的刺激的。
我在你這個歲數也是這樣的性格,我覺得一定能和你相處愉快!我真誠
地說道,還幫他拎了一個包,帶著他們三個一同往停車場走,邊走邊和他說著話:
同時歡迎你加盟我們雜誌社!看過你寫的文字了,你的文筆很優美,思路也很
開闊,在我們雜誌社,你一定會有很好的發展前途!
我萬萬沒有料到,這段很簡單的話,竟然談話來了個大轉彎!
相處愉快?能和我相處愉快的人真不太多,說實話,我爭取吧,宋哥!
他嘿嘿乾笑了兩聲。
哦,這話怎麼講呢?不僅我,連南煙也迷惑起來,爭大了眼睛。
我和自己都相處的不太愉快。和你,說不好;和春天呢,過去沒處好,現
在八成也夠嗆。張志学聲音淡淡的。
我扭臉看了看春天。
春天翻了翻白眼:你不知道,我在上高中時和他交流不多,在上大学的時
候交流多了,也就吵得多了。記得有一段時間,我一度還計算著,5月份總計吵
了100多架,7月份總計吵了300多架,後來就懶得算了。是不是,志学?
沒想到你在鄉下這麼混了一年,當年的好鬥性還是沒減多少啊!
同学們還都在社會最底層混著,你嫁了個好老公,自己也混出名頭來了,
當然有資格這麼評價我了!張志学竟斜著眼、不無挑戰似地看著春天。
我乾咳了一聲,張志学這才意識到什麼,向我和南煙強笑一下,臉色和緩了
點。南煙已經傻掉了,她可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一個開場!
你不覺得你連我也嫉妒,這很可笑嗎?你從來沒有向我妥協過一次,不是
因為別的,是因為你有性格上的缺陷!春天的聲音尖尖的。聽得出她是在壓抑
著自己的憤怒—這話已經上升到人身攻擊的層面上去了。
我的天!我心裡在暗叫,春天,我的親愛的,早知道你們是天雷勾地火,我
寧可讓劉主任得手你,也不能惹這個麻煩呀!
張志学站在腳,定了定神,沉聲向我說道:我性格上確實有不成熟的一面,
比如大三那年打架,我揍的是我們学校副校長的少爺—他當時當著我們男生的面
一再調戲我們班的学習委員,我當時應該克制一下,也就不會被開除了。但是,
我到現在為止,也只能学會克制,還真的学不會妥協!
張志学此時倒沉靜下來。
宋哥,你們的雜誌我看過,太主流太正統了,媒體要有褒有貶,沒有一點
批判的聲音,讓人一點也兒提不起興趣。為了生存,我當時也很認真地幫你們改
稿子,就像剛才,我說仰慕你,只是因為你代表著社會的中堅力量,就是所謂的
精英人士,但我內心裡,覺得你們天天都在做一件極無意義的事,我在底層工作
生活了一年多,見識過很多事情,比你們能想像的還要醜惡……如果讓我也加入
這支永遠只知道謳歌光明面、附合主旋律的團隊,我會瘋掉的。張志学好像一
吐為快的意思,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南煙聽了頻頻點頭,春天氣得臉都歪了,打斷了他的話,冷笑了一聲:沒
想到這麼長時間,你竟然真的把自己的毛病當成個性了,對,我們都在做無意義
的事,我在害你,要讓你變瘋,您要保留清醒,您現在就打道回府吧!
她把我手上拎的張志学的包奪下,使勁扔在地上,指著來路,對張志学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