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已经包扎过了,从包扎的方式来看,替他包扎伤口的人应该是学医的人,如果阎浮门替她延医诊治,这一点都不令人意外,毕竟,她是朱家的人。
就在她想挣扎著起身时,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妇人。她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十分优雅,一袭洁白素净的连身衣裙,随风飞扬。头上虽然有几白发,却也还称得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就是传说中残月剑的主人,白吹雪。
「你受了伤,快躺下。」她手里端著汤药,见到柳紫铃正揽衣推枕想要起身,赶忙快步上前劝阻。
「白姨,我又回来了?」昨晚杨淮雨坠崖之後的事,她全不记得了。料想是悲愤过度,加上肩头捱了一剑失血过度晕厥了过去,应该是朱武将她送回此地。
「嗯。是你二哥送你回来的,一回来你就受伤昏迷,我请了大夫来瞧过。」白吹雪坐在床边,舀了一匙汤药,送到她的唇边。
「白姨,你知道我为何会受伤吗?」她的嘴却没有动,反而伸手推开汤匙。
忆起昨晚令人撕心裂肺的场面,一滴清泪滑过她的脸颊,身体上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知道,你二哥都跟我说了,白姨只问你一句,你爱他吗?」白吹雪知道她有心结难解,再劝她吃药也是枉然,索将汤药放在桌上,随即又坐回床边,爱怜的抚她冰凉的前额。
打从她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呵护,白吹雪一直都像母亲一般照顾著她,虽然她长期潜伏在天蝶盟,但每逢数个月,她们总会见一次面。白吹雪时常与她谈心,传授她剑法,甚至还把珍藏的残月剑给她使用,对柳紫铃而言,她就像母亲一样。
「我有爱人的资格麽?对於二叔、对於二哥,我不过是他们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这话虽然是在赌气,不过却也是事实,也许自她出生以来,她的命运、她的未来都已被安排好了。
「凤儿,其实他们也不愿见你这般痛苦。当初,我不并不赞成将你送去天蝶盟,替代柳初岚之女的作法,不过你实在长得与柳家千金太像了。除了你,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对你而言,也许并非一件坏事。」
柳紫铃本名为朱凤霓,因此白吹雪常唤她凤儿。
若非她们两人是如此相像,柳紫铃也不可能瞒天过海这麽多年,连柳初岚也丝毫没有察觉。也许是柳初岚长年在外奔波,很少回家与女儿团聚之故吧!以致於连自己的女儿因病过世的消息,都来不及传到他耳中,就被阎浮门卧底在天蝶盟的内应给封锁了。
「我现在真後悔,当初为何要把杨淮雨扯进来,都是我害了他。」若非她当初的一点私心,杨淮雨也许已经与翠娘成亲了,过著閒云野鹤的生活,又何至於此?
「凤儿你也不要太过自责,杨淮雨一家当年被你二叔所灭,就算你二叔不追究,这件事迟早他也会知道的。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江湖仇杀,白吹雪看得太多,虽然看不惯,但此中的是是非非,又有谁得说的清、看得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讨厌朱凤霓这个身份,为何我偏偏生在朱家?」她捂住双耳,大声喊叫著,她不想听任何解释,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由眼眶迸出。
「你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白吹雪温柔的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白姨,我好恨我自己,好恨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以後我都不想再杀人了。」她伏在白吹雪怀里,放声大哭。
白吹雪轻轻拍著她的背,任她尽情发泄。
过了好一会,柳紫铃慢慢止住哭泣,缓缓抬起头来,拭乾泪水。
「不谈这些了,先把药给吃了,待会绣荷还要来看你呢!」白吹雪从桌上重新端起药碗,在药变凉之前,喂她饮下。
这次她没有拒绝,听到绣荷的消息让她惊讶的停止喝药:「二哥把她带回来了?」
「是啊!说起来绣荷本来就是你的丫鬟,现在回来继续伺候你也没有甚麽不对。说起来,你二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白吹雪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她当然知道绣荷与她主仆情深,虽然她不是阎浮门的人,但是留下一个小丫鬟也并没有甚麽害处。
柳初岚可就没有这麽好运了,昨夜那场大火,恐怕已经送他归天了。斩草务必除,是阎浮门处事宗旨。
「那就好了,总算还有一个活著的人。」她神情又黯淡了下来,这算是值得庆幸的吧!
「还有你最心爱的琵琶,我特别嘱咐绣荷,让她回去把琵琶给带了回来。你现在受伤虽不能弹,看著它心情也会好一些。」白吹雪最懂得她的心思,这琵琶,打小便是她珍爱之物。
「谢谢白姨。在阎浮门,就数你最疼我了。」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因为有白吹雪的呵护,让她在这人世中的痛苦得以减少一些。
记得小时候,曾看到一只黏在蛛网上的蝴蝶,它拼命的挣扎,想挣脱蜘蛛丝,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蝴蝶。
越是想挣扎,就越是摆脱不了。
也许……这就是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