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打,」她垂头扫了眼电脑,又是「噗嗤」一声,「早走了,半个钟头前房间就清了」我第一反应是往楼上跑,迈出两三步才又掉头往门外冲去。
一胖子刚拉开门,给撞了个趔趄,待我上了人行道,他还在骂骂咧咧。
停车场是声控灯,我一连吼了几嗓子,狗叫一样。
然而毕加索还在,老老实实地趴着,像头定江的铁牛,岿然不动。
我猛喘一口气,慢吞吞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就又奔跑起来。
出了停车场,按顺时针方向走,半分钟,桑园饭店,两三分钟后,「桑园酒店」终归是跳将出来。
几个猩红大字和着我的喘息上下起伏,类似恐怖片里五毛特效的片名,我觉得有些夸张了。
杵门口,我疯狂地抹汗,摘下帽子扇风,攥着油煎的左手酸得厉害,我只好把食物放到了地上,我甚至即兴地来了两个原地纵跳,仿佛真有场比赛迫在眉睫。
再提起包装袋,我深呼口气,径直穿过自动门。
前台有俩女的,大热天罩着个马甲,隔老远就盯着我看。
我直接问梁总在哪个房间,说这话时恨不得把包装袋举过头顶。
她们一脸疑惑,我只好看看油煎,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
「哪个梁总?」俩人总算作出了反馈。
「就建宇的梁致远,梁总啊」我浮夸地抖着包装袋。
说不好是不是错觉,一股甜蜜的油呛味穿过聚乙烯扑鼻而来。
「VIP609?」一个转向另一个。
后者不假思索地帮前者巩固了答案,斩钉截铁:「VIP609啊!」我以为注定又是一场失败,不想她们没有丝毫迟疑,反像磁头擦过磁体,自然而然地播放出早己存储下的声音。
在前台提示下,我乘2号电梯上了六楼。
格局有些复杂,颇费了番功夫,才在东北角找到609,站在门前时,我觉得自己身上能扭出水来。
没有声音,不管是走廊上,还是609房间里,门依旧是大红色,乳白色的墙体却遍布棕色斑纹,像铺了张巨型斑马皮,除了让人头晕目眩,我也想不出此种装潢的其他价值了。
轻轻敲了敲门,除了敲门声和自己的呼吸外,再无反应。
猫眼里黑咕隆咚,门底缝似乎有光——我也没把握,何况即便有光也不能证明里面有人。
我又敲了敲,甚至抵着门缝听了听,还是一无所获。
就这一刹那,一种热情的愿望充盈胸膛,我突然就觉得或许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不放心地又敲了两次,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隐约有一通京韵大鼓在耳畔回响,但我实在说不好它是否来自于我的脑海。
然而电话没人接。
我挂断,准备再打一次,几乎与此同时,房间里传来声音——「咚」地一声响,沉闷,却不容置疑。
我贴上门缝,打算仔细听一听,不巧,不远对过出来两个人,尽管鬼鬼祟祟的模样并末被看见,我还是红了脸。
这二位倒好,始终在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男的是个秃顶老头,女的打扮挺时髦,走起路来屁股扭得像马达。
他们看都没看我一眼,却浪费了我近两分钟的生命。
不等这俩货消失,便有男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就那么一嗓子,像猛然甩出的一记闷棍。
我赶紧贴上去,却没了音。
过了五六秒,伴着「咚」地一声响,他总算又开腔了,很模糊,令人想起扎啤杯口冒出的泡沫,但无疑是咒骂声,恶狠狠的,宛如疯狗。
我不由扫了眼门牌号,又回头把整条走廊瞄了一通,是的,我拿不准是不是前台搞错了。
男声很有节奏,每隔几秒就甩出一嗓子,有点怡然自得的意思。
我只好又敲了敲门,房间里立马安静下来,起码这次我得以确定,适才的那些声响并非自己的错觉。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男的突然哼了一声。
我不失时机地敲门,他骂了一句,显然是针对我,因为几秒种后一串迟疑的脚步声偷偷溜出了门缝。
又是沉默。
继续敲。
「没完没了了是吧,谁啊?」他终于来了一句。
声音有些远,但磁性的嗓音还是像磨穿过三千张老牛皮。
我心里一沉,竟没说出话来。
「谁啊我说?」越来越近。
我压低帽檐,把包装袋高高提起,半挡着脸。
「经病」「送餐」好半晌我才说。
原本我想压低声音,开了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而除了这俩字,我再也挤不出其他东西了。
「送错了!」他声音近在咫尺,我几乎能感受到猫眼后的那道目光。
说完这话,脚步声随即消火,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一连敲了两次门,都没了回应。
我只好抡起了拳头。
一二三,四五六……捶到第八下时,门一把被拉开了。
过于迅猛,以至于我险些栽进去。
「我看你是反天了!」男人声音低沉,操着某种不知名的北方方言。
他扶了扶黑框眼镜。
不是梁致远是谁呢?他像条鱼那样努了努嘴,却没说话,而是又扶了扶眼镜,半敞着怀的铜锈色睡袍无论如何也遮不住脖子上尚末褪去的青筋。
毫不犹豫,我反手把那兜沉甸甸的食物呼到了梁致远脸上,仿佛拎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吃惊地嗷了一声。
于是在甩开胳膊肘的刹那,我又抬腿补了一脚。
镜片后那躲闪的眼我再熟悉不过,活脱脱是另一个奥迪A6里的陈建军。
眼镜无疑是飞了出去,梁总抓着鞋柜挣扎了一秒后,终归还是乖乖倒地。
于是岔开的睡袍里,一只半硬着的老红薯露了出来,只觉心里咯噔一下,我冲上去又是一脚。
这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