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掀起袖子,凝视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咬痕,失了。
眼前恍惚浮现出修炼时的场景,他深陷在肮脏浑浊的泥坑中,与那些骇人的毒物来回撕扯、搏斗,无休止的毒蛇蔓延过他的脚踝,在他的身上缠绕,冰冷的嘶鸣声就紧贴在他的耳畔。
足下踩过无数的毒物尸体,粘稠的毒液混杂着鲜血,熏得他眼泪止不住落下。
“爹……娘……”他意识昏沉的倒在晦暗不堪的泥泞里,感觉全身都在被疼痛侵蚀着。
好累,真的好累。
他的双脚沉在肮脏的血渍里,脸就浸在泥泞边,艰难地喘息。呼出的热气湿润而黏腻,扑在面上,很快就变得冰凉。
他不能就此倒下,他还有大仇未报,他的爹娘还没有沉冤得雪,他怎么能就这样放过杀害他全家的凶手?
苏鹤……
苏鹤。
他在混沌中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让仇恨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本座要你做那把直入他胸腔的利剑,在至关紧要时,将他一剑毙命。”
入骨的仇恨让他的大脑变得不再那么混沌迟缓,他从满是血秽的泥泞里站起身,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继续向上攀爬,只要从这里出去,魔君就答应会帮他报仇的。
只要从这里出去。
“苏灵郡,你总是把话说得那么轻易圆满,又怎会知道我承受过什么。”初奕长叹一声,指关节轻轻敲打在木匣子上,怅然。
其实早在被魔君捡回来时,他就已经想好把自己的命献出去了,而如今,终于到兑现自己诺言的时候了。
有什么好怕的呢?明明早就料到了啊。
风静谧而过,他望着窗外的细雨幽幽叹道:“柳先生,这些年来,我想过许多……是我命运多舛,我不怪他,所以,我原谅他了,但是我无法原谅自己的不孝,是我对不起爹娘,是我没有让他们沉冤得雪,没有帮他们报仇雪恨。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怕只怕日后下了黄泉,爹娘不愿见我。”
“真可笑啊,我一个将死之人,想再多都是奢望。”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用冰凉的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掩盖了情绪,却无法抑制从喉咙里滑出来的细微哽咽。
屋外,雷鸣声沉闷,在闪电击下的的一瞬,有银针徒然划破了暗夜,从未合上的窗户间直刺而出。
初奕身形一侧,立马收敛了情绪,脱口惊呼道:“先生?!”
门扉被破蛹而出的灵力震开,霎时间灵气涤荡,刮起了一阵狂风。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初奕匆匆抱起木匣子站起身,眸中惊喜难耐。
屋外大雨如注,黯淡的烛火勾勒出了来者的面容,迎着风雨而来的是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眉目俊雅,长发以竹簪束成了高高的马尾,看起来清瘦而淡漠。
苏灵郡的身形一现,便立马有诸多人影从暗中跳出,执刀而立,将他周身围的密不透风。
刹那间的死寂,让初奕不由抱紧了那只木匣子。
苏灵郡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对方怀里的那只木匣子,眼中有怒意泛起。
初奕感受到了他身上凌厉的杀气,忽地大笑起来:“苏灵郡,我用五百万两黄金都赏不到你,没想到却用一个已故之人的遗骸让你甘愿自投罗网!当真可笑!”
“还给我。”苏灵郡的全身都浸在雨水里,他的声音低哑,漆黑的眸中有难得一见的狠厉。
“还?”初奕眼中戾气未退,他一把按住木匣子,脸上情绪难辨,“苏灵郡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师尊当年杀死柳思卿时,可是一眼未眨,而你后来做他帮凶时,也从未见你心慈手软过,如今又何来还你一词?”
“住口!”电闪雷鸣中,苏灵郡赫然大吼,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这几日的反复挣扎,已经让他陷入了一种极度煎熬的状态,每一瞬的时间都让他觉得焦躁不已。
薛景阳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那日的温存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所有的热忱都不复存在,他连着找了薛景阳几日都未果,偏偏这时初奕又放出了消息——柳思卿的遗骸在他手上,若是想要,就亲自来取。
“不要逼我。”苏灵郡站在暴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全身,却怎么都难以消减心中的那份怒意,他绷紧了最后一根经,一向温润的眸中有凌厉的光泽泛起。
“苏灵郡,就让我们的恩怨在今日了解吧,”初奕镇静自若的看着眼前的人,砭骨的冷意从他眼中流露,“除非你今日杀了我,不然,休想拿到柳思卿的遗骸!”
他话音方落,苏灵郡抬手,一掌拍在了他站着的方位,初奕反应迅疾,侧身而退,骤然倾泻的掌风贯穿了他原先站着的位置,压得暴雨都徒然一滞。
有骇人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迅速幻化成一把燃着烈焰的长弓,紧接着,有凤鸣声震荡了下着暴雨的长夜。
“退开!都退开!”初奕惊色,连忙挥手示意下属躲避,但为时已晚。
裹挟着烈焰的箭矢从弓弦上呼啸而出,去势未歇,竟在空中化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瞬地射在了初奕所在的位置。
强大的灵力在这一刻悉数如潮水般向四周散去,溅起的火光燃在了那些尚未来得及退开的下属身上,刚一碰上,火势便迅速延伸,骤然吞灭了那些人。
初奕闪退不及,被燃起的烈焰烧掉了一小块皮肉,焦糊的气味自他身上传来,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一直紧紧抱着那只木匣子。
这一次的动荡,几乎是惊醒了六道盟中的所有人,秦箴领着下属急奔而来,愈来愈多的手下簇拥而上,在夜雨中筑起了一道人墙。
长弓在苏灵郡的手中燃烧着烈烈的火焰,不被雨水所熄灭。他凌厉的目光扫过那群准备赴死的手下,而后又回到了初奕身上,“我再说一遍,还给我。”
他的声音淡漠疏离,夹杂着雨打声,显得轻之又轻,然而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让在场众人无不感到震慑,仿佛有一把出了鞘的利剑,已经抵在了他们的颈上。
“苏灵郡,拿出你真正的本事带走它,否则——”初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