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为了娜斯塔西娅的安全,她只能从一心顾着玩耍的卓娅那里套话。卓娅心思单纯得很,每天什么都不用管,只陪娜斯塔西娅玩,假如娜斯塔西娅不管她,她自己一个人也能玩一天。
“法兰杰斯先生以前也住在这里的,安会读书认字都是他和克拉克先生教的。两年前他就不常住在这里了,后来来的时间也少了。”卓娅手里捣鼓着一罐彩色石头,圆润的鹅卵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法兰杰斯先生在书房里听安念书呢。以前也叫我念,可是我念不会。法兰杰斯先生很可怕的。”
“怎么可怕?”梵妮问。
“他不笑,脸色黑黑的,以前老是罚我站着听安念书,他自己就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卓娅有些不服气地把石头弄出更大的声音。
“为什么要念书呢?”
“是啊,为什么要念书呢?”卓娅小小的脸蛋上阴霾一扫而光,双眼发光地凑近她,活似找到了知音,“梵妮,你也不会念书是不是?”
“……是。”
坐在门口听卓娅有一句没一句回忆,梵妮双手支在膝盖上捧着脸,打了个哈欠。她可以体会卓娅的心情,因为她从小被亲生父亲一口一个蠢货骂着长大,就因为她不会学习,也因如此,她成了个货真价实的女杀手,只会打打杀杀。
不过,卓娅比她幸福多了,可怕的康里没有为此骂过她。
正当梵妮昏昏欲睡,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梵妮。”
她打了个激灵扭过头,娜斯塔西娅脸上又挂着有些戏谑的浅笑,抱着童话书朝她走来的脚步轻快,看得出心情是真的很好,但说的话却让她脊背一僵,“法兰杰斯先生要见你。”
梵妮艰难地吞一口唾液,呆呆地看着娜斯塔西娅,此刻的她就像来自地狱的使者,天使的外表,纯洁美好,勾人心魂,等跟她走了就会知道,所到之处并非天堂。
梵妮是被心情极好的娜斯塔西娅和不明就里产生好之心的卓娅推上楼梯的,然后她们没有一点要陪她赴死的意思。
娜斯塔西娅天真地说:“你来这里好久了,法兰杰斯先生还没见过你呢。”
几乎快半年了,她终于看见他,欢喜的情绪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填满了她的心,因此她送梵妮上楼时,眼里有着璀璨的光辉,犹如阳光倾照在大海上,波光粼粼,是上天所有的最大最好的善意和温柔。
忐忑地上楼,拐进灰暗的廊道,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梵妮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高大男人,眼角泛起不争气的泪花。
明亮的书房里,康里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幽暗的眼睛冷酷无情地盯着双腿打颤的梵妮,旁边站着的男人也是面无表情。
两双暗眸,四道眼刀,梵妮低下头,心里真挚地呼唤安格斯,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法兰杰斯先生……”
康里喝完杯里最后一口酒,旁边的保镖立刻拿起酒瓶再给他斟上,他似感慨一般开口,“时间真是让人遗忘的良药。”
保镖一愣,随即颔首,善解人意道:“要在这里动手吗,先生?”
梵妮好像听出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红眼波光潋滟,“法兰杰斯先生,您要见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安格斯说过,只要让康里相信她是无害的,那就死不了。当时她问怎么让他相信,安格斯想了想,不负责任地说:“你自己摸索吧,上帝保佑你。”
康里抿着酒,饶有兴趣地问:“你会听我的吩咐?”
梵妮攥着腰间的布料,咬咬牙,视死如归道:“法兰杰斯先生,我现在、以后,都只为您效力。”
康里和保镖不约而同一挑眉,相视而笑,明显地带着讥讽,“哦,为什么?”
梵妮盯着康里唇角的笑意,她算是知道娜斯塔西娅笑起来为什么会令人感到不舒服了,不是学他的就是受他影响,潜移默化。
她陪着笑,“我才十九岁,我不想死,不想四分五裂,变成可以喂狗的碎肉。法兰杰斯先生,您一定会觉得我来这里是自寻死路,不存在不想死的说法,但是,我是被逼来的,我没有选择!也许是您的刀太久没亮出来了,有人想知道它是不是锋利如初,所以,”咽了一口唾液,愁眉皱眼,“我真的不是不自量力来挑衅您的,我非常有自知之明,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求您了,别杀我……”
康里被她逗笑了,书房里的空气稍稍愉快了些。他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轻声问:“你十九岁?”
“是的,我才十九岁。”
“一九二九年?”
“是的,我是一九二九年出生。”
康里将酒杯拿远了一点,左右看着,暗沉的锐眼闪过一丝自嘲的苦涩。
江韫之一走,就是十九年。
梵妮见他不说话,又开始表忠诚了,“法兰杰斯先生,我才十九岁,但我还有点本事,我可以帮您摆平一切碍眼的家伙,”说着,她看见旁边的男人极具轻蔑的眼,立刻改口道,“当然,很明显这用不上我。不过,我还是很厉害的。而且,我希望您知道,过去我杀人无数,但我从未杀过与您有关的人,或者因为杀了某个人而直接或间接地破坏您的利益,没有的,这些都没有。”
康里不耐烦喝了一口酒,保镖替他开口,死气沉沉地说:“先生没问你话,你就该自报家门,然后闭嘴。”
梵妮微扬起下巴,挑衅之意爬上眉眼,下一秒,她低下头,用丧家之犬的语气嘀咕道:“法兰西丝·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你们一窝都是红毛?”
梵妮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牵出笑漪,“不,有棕发、褐发,我只是遗传了我的母亲……”
“噢。外面的世界真是五颜六色,我没什么见识。这些年见惯了金毛,都是一窝一窝的,忽然来了个红毛,我还以为也是。”
梵妮低着头,双手绞着裙子,眼前歹毒的魔鬼在嘲讽她,她的怒火快要燎原,可魔鬼一掌就可以拍死她,她只能学着约翰·哈特利医生为人的良好品德——忍,还有苟且偷生,可她还是难过得想哭,哈特利的苦中作乐她学不来。
“艾维斯让你来干什么?”康里直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