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吃……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突然捏着筷子发愣。
但裴述看她依旧跪坐着不说话也不用食,实在快要崩溃了,瞬间会错了意,只当她嫌弃自己,于是换成和她一样的姿势,跪坐起来,腰背挺直,一手执箸,一手端碗。
可他就想先快点吃个馒头,填填肚子而已,为什么要用筷子?夹着馒头吃吗?!
他忍不住张嘴:“你……”
“为什么只有一份米饭?”虞怜突然问。
裴述一愣,“不够?”
虞怜摇摇头,认真道:“不是的,是想问你吃什么?”
“这个啊。”裴述指指桌上的馒头。
虞怜抿着嘴,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有尖尖一碗白米饭,两个素菜,一碗汤,甚至还有一小碟泛着油光的炒肉。这比起她平日的饭食,简直不能入眼,但和啃馒头相比——
她知道,如今庶民的生活不太好,可他不是土匪吗?打劫她那么多,怎么都不吃好一点?
虞怜指着发黄的馒头问:“为什么不是白色的?”
裴述实在忍不住了,拿起一个馒头边啃边说:“哪有那么多白面,混了点黍米磨成的面进去。”他用食速度很快,都啃了好几口,见虞怜还不动筷子,有点急了,“你快吃啊,再放就冷了。”
“我们分一分吧。”虞怜认真,“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帮我。”
“吃不了就留下啊。”还能逼你撑死不成?
裴述莫名,看着虞怜色怪,小脸上满是执着的样子,终于“哦”一声,指指自己的馒头又指指她的白米饭,恍然大悟。
“你是觉得……”
他忍不住笑起来,被还没咽下去的馒头噎住,扭头捂着嘴剧烈地咳着。
旁边递来一碗汤水,裴述想也不想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慢慢止住了咳嗽。
然后他便发现,这是他特意给虞怜加的甜汤。
还剩半碗,他想她也不会再喝他剩下的了,于是干脆咕咚几口喝完,把碗放在一边,好似毫不在意道:“下次再给你带。”
他冲虞怜咧嘴一笑,给她解释:“你也不用给我分,我习惯这样了,怕你吃不惯,才特意让人给你做的。”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快吃啊。”
虞怜犹犹豫豫,终于动了筷子。裴述松了口气,才继续啃着自己的馒头和她搭话。
“你别看这馒头混了黍米面,但已经是普通庶民吃不到的东西了。大多数人家里只有粟米和野菜,穷一点的,粟米都要省着吃。哎,你见过街上卖的胡饼吗?”
虞怜摇摇头。她其实见过,但那东西看起来又大又硬,不太体面的样子,她不喜欢。
“听说是从西域传来的。那玩意儿硬,好存放,吃起来也管饱,倒是有很多人喜欢。”裴述继续道,“还有一种新从鲜卑传过来的,叫……叫烧饼,比胡饼香,但是要贵一点。”
食不言,寝不语,后一种昨夜算让他打破了个彻底,现在前一位也要保不住了。裴述喋喋不休,他语气夸张,抑扬顿挫,很能把人带进去,和他的情绪一起走。虞怜从马马虎虎地听,到支起耳朵,再到频频点头。只听他突然道:
“好像有一句话是……食……吃……吃不厌精?什么细?”
“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虞怜纠正他。
“对对对,就是说要吃得好。你要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我给你搞!”
虞怜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一笑,觉得裴述此时的样子,好像一只摇着尾巴在求表扬的大狗。
她想了想,继续道:“这句话出自《论语》呢,前面其实还有一句,是‘齐,必有明衣,布。’”
裴述叼着刚咬下的一块馒头,眨巴眼睛,“什么意思?”
“是说斋戒沐浴的时候,要着布做的浴衣。”
“哦!”裴述又“恍然大悟”了,“你怪我昨天不给你穿衣服!”
虞怜的脸蹭地红了。
“可是子曰的是斋戒沐浴,你只是睡前沐浴而已,为什么要穿衣服?”裴述继续一本正经道。
虞怜才没有想到他脑子里的东西,她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教一教这个无知狗贼圣人的话而已!她恼羞成怒,反唇相讥:
“子还曰了,‘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你听了吗?”
这次裴述听懂了,抱怨道:“子怎么这么多事啊,躲在被窝里呢,又不给他看!”
虞怜快要气晕过去了:“你!你!君子必慎其独!你胡说什么!”
“哦。”裴述委屈,反问她,“我是君子吗?”
虞怜眼前一黑,心里骂道,你当然不是!你是无知无谓无法无天的讨厌狗贼!
怒气上头,虞怜口不择言,指着裴述怒喝:“‘席不正不坐’!子管不了你的被窝,你的席子总能管吧!”
裴述低下头,疑惑地看看,“哪里不正了?”哪里有席子?
“你坐姿不正!”
这次裴述承认了,他点点头,诚恳道:“是有点。我觉得你坐得就很好看,像仕女画上的那个。”他变得兴致勃勃,挺胸收腹,抬起下巴,示意虞怜看他,“看我看我,学得像吗?”
虞怜冷笑:“像七彩斑斓愚不可及引吭高歌大公鸡!”
裴述一呆。
“你,你还会骂人啊!”
虞怜回过,立刻懊悔极了。
狗贼误我!
裴述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直到发觉虞怜的脸色有从绿变黑的迹象,才强行忍住。
他憋着笑,一抖一抖地,啃完了最后一个馒头,招来虞怜“狗贼还不噎死”的恶毒腹诽。
索性已经丢尽了脸,虞怜吃够了,“啪”一声放下碗筷,扭过脸生闷气。
但面前递来了一块干净的巾帕,她扭过头,看见裴述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嘴。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昨夜要了一次,他就记得了。怒气稍稍降低了一点,她道了声“谢谢”,接过来,接着她更惊讶地看见,裴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