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之下,在地上捡起一块不知是人骨还是石头的东西,往严秋子身后扔去。
严秋子正将金条往衣内塞,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又加重了,似乎是林孟正在向自己奔来,正待回头时,脑后却遭了一次重击,回头,是林孟满脸凶煞。
听到有狐狸的嘤嘤叫声时,两人正扭打在一起,林孟脸上被打得青紫交加,严秋子胸口和两腿之间有不少鞋印。
狐狸叫声越来越近,而周遭却怎么也看不见有狐狸身影。两人觉得甚是异,当下也不打了,弯腰撅臀,四处搜寻哪里来的狐狸。
一人往北,一人往南,却在半刻钟之后,在一个坟堆前碰面。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嘴唇开合,耳边却只有狐狸的叫声。
其声幽怨,却又近在耳边。
林孟两人面面相觑,却眼见着对方的白净皮面幻作狐狸头,嘤嘤叫声仿似就来自对方。
可此时的狐狸叫声却又忽远忽近起来。
林叶飒飒,吹起一阵凉风。
身边的坟堆里似乎有什么动静,两人一齐转头,却见身边的并不是坟堆,而是死人面……
需有多少颅骨才可将平地堆成坟丘?
眨眼之间,那堆死人面忽然崩塌,不计其数的颅骨滚落脚下,霎时堆至腰间,眼见就要埋上胸口了,可两人眼看着原本的坟堆之处,威风凛凛立着一只狐狸,嘤嘤的叫声不绝于耳。
颅骨堆至下颌处,腥臭之味扑鼻而来。
还不待两人呕起来,光明已不见,只剩下一声一声的狐狸叫声。
白日,佃庄内。
严秋子今日不想在严府,所以躲懒出来,将拖了许久的田庄上的账本清一清。
“严管家,您昨晚没歇好吗?”
“怎么?”
“您眼下面的乌青……”
严秋子摆摆手不理会
,“你只管将上半年的收成账本呈上来,我瞧一瞧。”
佃户躬身哈腰称是,又向外招了招手,一位清丽少女脚步款款、裙裾翩翩,端着食盘进来。
“严管家,您请用茶。”
女孩儿声音轻柔和细,端的一派温柔小意。
却见那严秋子双眼紧闭,正在养,闻声也只作不闻。
女孩儿讪讪,只得将茶斟好,垂手立在一边。
佃户见状也不言语,轻手轻脚走出去拿账本去了。
算盘珠子拨棱棱地响了一个晌午。
严秋子口干舌燥,方想起来手边还放着茶,拈起杯子灌了一口冷茶,激灵一下,混沌了一天,终于清醒。
佃户见状,灵光乍现,谄媚道:“严管家,食盒里还有一些时令点心,都是咱们庄子上种的作物产的,不过图个新鲜,您尝一尝。”
严秋子将一个圆木食盒打开,也没看里头是个什么境况,伸手进去触到了一块坚硬光滑的东西,想是什么果子,捡出来一看——
灿灿一方金子。
与昨夜梦里洒在坟堆上的并无二致。
当下手也不稳了、嘴也不渴了,见了金子如见了鬼魂……
但最后还是叫随行的小厮提上了食盒。
毕竟就算坟堆上的钱,也是真金白银的。
马车咯噔载着严秋子回了严府,他正要回房里补一觉时,却撞上了林孟。
真是晦气,当初就不该把这一尊瘟请回来。
林孟眼见着严秋子面色不虞,再加自己昨晚梦中情景叫人胆寒,也不愿与严秋子搭话,但既已撞上了,少不得要寒暄两句,只好作揖躬身,扯出笑脸来——
“秋大哥好。”
起身时,却发现严秋子已经走远,只看背影就叫人生厌。
当日晚间。
饥饿、寒冷、茫茫原野、堆堆坟丘、滴着肉汁的包子、冒着热气的碗肉、闪光的金块、辘辘头骨、嘤嘤鸣叫……
第叁日晚,从饥寒交迫始,被腥臭头骨埋葬为末。
……
接连一月,两人晚间都是同样的梦境。
即使睡前吃饱、大伏天盖上厚被、白日里见到钱就吐,在梦里还是抵挡不住饥渴与欲望,次次沉沦在白骨之下。
浏河观后山。
嫧善蹲在留青墓前,将手里将将买的杏粉糕摆在简陋的饭床上,又带了一壶在聚福楼买的桃花酒。
“师兄,我给你买了杏粉糕,你若是吃着好吃,我以后再买,上次给你买糕还是在去年年节。前次路过一个小店,卖杏粉糕,我却忙着赶路,犹豫一下没买,想来真是后悔。这个桃子酒,说是很有名,买来给你尝尝。”
“你的仇,我虽不能为你亲报,但这一个月来,那两人想必也是不好过的。一个贪财、一个恋物,总教他们知道欲壑难填的滋味。”
停一时,将一壶桃花酒洒进土中,目中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无尘好久不回来,翠微山我自己住着总觉得空荡荡,你走之后,我在浏河观住了几日,并未发觉哪位师兄弟可堪观主大任,也不知你是否心有所选。”
“从前因我的缘故,叫你受了许多委屈,如今也不能再弥补。”
絮絮叨叨说了半日,也不知她在与留青说还是自说自话。
之后实在无话可说,便坐在坟前,拈地上的落叶玩。
又坐了半晌,见日将西落,终于站起来掸掸尘土。
“师兄,我走啦,下次再来,你好好保重。”
下山进了浏河观,却见观堂内几个蓝衣小道士聚在一处嘀嘀咕咕,看见嫧善进来,台丹跑过来拉着她进了观内的后堂,院中堆着许多落了灰的杂物,而平日里陈放杂物的土洞内,赫然有一尊像。
金砌蛇身,蛇尾尖细,蛇头戴着青绿帻帽,蛇头高昂,双目碧绿。
许是年久未修,金片脱落一地,露出内里的青绿蛇身。
塑像之人极其仔细,将蛇身的鳞片都刻得清楚。
嫧善忽想起她在张峁村外那棵桐树下做的梦,与眼前之景况别无二致。
门外的小道士问:“道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