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应天(即南京)。这天,是汉嘉靖五年四月廿九日。
折合公历,此刻的应天,大约为1398—1400年的南京,因大汉朝开国初期定都应天,所以又称南京或是初都。
我们张家老宅子,大概位置便是莫愁湖畔,离秦淮河极近,秦淮河畔的贵族世家聚居之地,据说也是极有名的文人墨客荟萃的地方。我们一行人从北门进城,浩浩荡荡地向张宅驶去。路过夫子庙一段,我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从黄领子的缝隙中瞧去,还是上午时分,以为秦淮河畔正该寂静,艳妓们也许正在休息。
哪知我想错了,也不知是谁透露出端敬王妃今日带着数千禁军侍卫凤驾抵城,满城轰动,上至城中贵族官员,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全都沿城门往张宅两边集中起来,那些个花舫上的姑娘,不管头牌、妈咪、大茶壶,统统都站在花舫外头张望打量,好一出花红翠绿,让人眼花缭乱。幸好禁军侍卫都见识多,不卑不亢甚至是趾高气昂地一径往宅子前进。
我终于明白,封建社会的流言飞语传播速度,丝毫也不亚于拥有报纸、电视、网络等传媒的现代社会,经过京城的系列事件,皇帝迷恋上端敬王妃张伶雪的消息已经在神州大地广为流传,简直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就连街边乞儿,也都窃窃私语,私下相互求证。
好不容易到了宅子前边,正门大开着,从车缝里依稀可见门口的石狮子挂着大红锦锻子,门内的下人齐刷刷跪了满大街。车子略微停顿,绿萼看了看我,我略一点头,她下得马车,走到跪在正前头的总管前边说道:“王妃娘娘吩咐:都叫起吧,有劳各位了,大伙儿先进去,待会儿里屋再见礼吧。”绿萼在我身边,大小也是个生活主管,不声不响也是颇具威严的,我估摸着以绿萼的姿色教养,定能让南京城的父老乡亲们惊艳数把。果然,她一下场,四周一片冷气直抽,再把场面话一说,那叫一个精彩。
马车停顿数分钟后,仍是直直向门内驶去。一进门,便有总管张有材及材婶两人前进汇报工作。
张有材的父亲是老太爷定边公的马童,深得信任,后来国家安定,便让他爹当了管家,后来张有材又袭了父亲一职,如今年事已高,特留在祖宅养老,顺便掌事。
张有材的大儿子,便是京城张宅的管家了,可惜在张宅火灾事件中,以身殉职。此番看材老爹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我不忍心他们两口子给我跪着回事,特免了大礼,又让绯红安排着赐座。
他老两口子见了我,又是感动又是敬佩,一叠声的不敢。材老爹看到我,第一时间老泪纵横:“当初京里那场大火,老奴本想着咱张府就这样败了,哪承想小姐您还有此等造化,真是祖上积德呀。”巨汗!!!我看张宅里上上下下,井井有条,客气了一番,又让绿萼给了赏,便借口旅途疲惫,让他们退了下去。回到后院看到给我准备的院子,太过熟悉的摆设,院子里里外外同京城张宅的倚雪院一式模样,进了厢房,里头的摆设更是同如意岛上香榭里我的睡房不差分毫。不由得冷笑一声,我走到花厅沉声吩咐绿萼:“请周勃进来。”
这间的檀香散发出令人舒坦的香味,我悠闲地坐在铺了虎皮软垫的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进贡的御茶,或时不时拿手指玩弄那块御赐的蟠龙玉佩。周勃神色紧张恭敬地站在下头,屋子里宁静而……气闷。
周统领见我半天不动声色,赔笑道:“娘娘有何指示?卑职一定遵从。”我冷笑:“哪敢指示周统领呀,周统领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
他连忙进言:“娘娘是陛下最看重的人,当然也听娘娘的。”
“周统领倒是很得陛下的心呀,什么事都为陛下想得周周到到的。”他一愣,连忙打了个千:“陛下一切都是为了娘娘,但凡娘娘的事,也就是陛下的事。”好忠心的奴才。
我正襟危坐,放下茶杯直接追问:“所有的一切,在我未出京城就安排好了吧?”
“嗯,陛下在听说娘娘想出京散心时,想了一个晚上,便让卑职安排着娘娘回祖宅的一切事宜。”
我皱眉:“这两千侍卫是怎么回事?”
他呆了呆,瞅了我一眼,又低头回道:“朝里有些个老臣子,不服气陛下这般推心置腹地待娘娘,千方百计想为难娘娘,陛下的意思,是拿这一起子人,唬住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
“想必那些个狗东西,人数还不少吧?”我笑了。
他神色更拘谨:“陛下说了,娘娘只管开心玩乐便好,等两三月一过,什么事都没了。”呵,敢情他这么干脆地同意我出京,是想借着这事,在朝中有所作为,又恐我出来有人变着方子为难我,所以让侍卫们大张旗鼓地保护我。
他……真这么看重我吗?
“当初晋本妃为端敬王妃,都有哪些个大臣子有异议呀?”
“嗯……黄丞相、葛臣相都颇有微词的。”他想了想,又继续说,“不过咱们出城时,陛下已经说服了两位大人。”
嗯,这个“说服”的力度有待考究。
我略微思索:“这南京城里,万人空巷又是怎么回事?”
他苦笑:“卑职估摸着,也是陛下的意思。当初的凤凰传说,已经流传甚远,如今陛下想让娘娘入主中宫,所以在天下百姓前过,把事儿摊开来说。”
入主中宫,他倒是一相情愿呵,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当初在大殿,我说不愿意,估摸着他以为我矫情,哪知我是真的不愿意进那见不得光的鬼地方。
我更奇怪另一件事:“怎么着,朝里的事,你也这般老实地说与我听?”
周勃尴尬一笑:“当初娘娘让卑职给陛下递信,回头陛下给娘娘回复时,也捎了几句话给卑职:让卑职好生给娘娘讲清原因,不能让娘娘气坏了身子。”敢情是我自个儿生了许久的闷气,他倒是一早准备好了解释,只是我挺沉得住气,一直不闻不问的。
我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在绿萼、绯红的服侍下,换了身睡衣,只觉得累极,倒头便睡下来。
在这种似是而非的环境里,我是很浅眠的,看外头月色正浓,我披着衣服来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发呆。
看着月色,不由得想念21世纪的的夜晚,此刻或许他们正在沿江大道吃着口味吓,天南地北地神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