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了好长时间,苏曜终于忍不住惊叹:「若一方是那百鬼,另一面莫不是「朱勾宗」或「落羽宗」?否则如此精绝的暗杀之法,除了这两家的杀手,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洛歧昌闻言一笑:「苏兄弟说得不错,正是朱勾宗,他们已经和百鬼卯上了。」
顾颦儿闻声屏住呼吸,握剑的手心也微有汗渍,她只能尽力维持住平静的外表,将担忧压在心底最深处。
身旁,苏曜则是一脸困惑:「奇怪,朱勾宗什么时候干过出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连青鸾都留不下的魔头,他们就这么有信心?」
说话间,丛林中忽地声息俱无,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
这是彻底的静默,非但人声俱消,便连风过枝叶、鸟兽穿林的声音也都消没一空。
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火堆周围修士的呼吸,还有火焰跳动的「剥剥」声响。
苏曜立时闭上了嘴,在这静默之中,他的话音变得特别响亮,显得古怪极了。
这诡异的态势持续了约三息的时间,然后嘈杂的声响便如决堤的洪水,轰然回来。
在这层次丰富的声浪里,无数非自然的杂音掺入其中,与元气的震荡彼此相和,由此反映出来的庞杂资讯,差点挤爆了诸修士的脑袋。
「好一场乱战!」
有人大声赞叹,也就说句话的时间,丛林中的响动便又拔高了一个层次,深处的林木纷纷倒伏,尘烟四起。
听声音、辨元气,战场似乎又在远去,可是耳目灵便的众人分明听到,与战场相背的某处,枝叶簌簌作响,声源越来越近。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都将目光移过去,眼看着一个人影自林中走出来,迎着火光站定。
「这人是……」
顾颦儿回眸看去。
火光下,来人貌似中年,唇上留着八字胡,穿一身灰袍,衣袖、下摆等多处,或裂纹、或破碎,脖颈连肩窝处,还有一道刺眼的血痕,看上去十分狼狈。
只是其人面色僵冷,尤其那对眼睛,灰黯阴森,竟似能把映面的火光尽都吸进去一般,令人望之不寒而栗,什么轻视的念头都起不来。
在众修士的目光都被来人吸引之际,对方身后又是人影一闪,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笑吟吟地踱将出来。
虽是映着火光,可瘦长脸上的青黑之气依然清晰可辨,双眸色泽黄浊,倒似个病入膏肓之辈。
不过,他行走间身姿矫健,气度从容,身上的锦袍亦平整滑顺,就算迎着两位宗主的眼神,依然轻松自在,浑不似有恙之人。
「啊呀,这穷山恶水之地,哪儿来得这么多贵人?啧啧,大衍先生一贯君子乐贫,凑活凑活也就罢了,东皇万金之躯,却也幕天席地,好雅兴啊!」
瘦高个嘴巴很贫,话里挟枪带棒,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不过,越是这样,越能感觉到这二人的不凡之处。
此时,顾颦儿倒是辨出其中一人:「那个八字胡,是不是朱勾九杀的首席,蚀神刀?」
闻听她主动说话,洛玉姬一喜,忙点头道:「确实是他,另外那个一脸病相的,就是「三小勾」中的「疫鬼勾」了。据说此人是千机老怪的师兄,修为深不可测。」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两人在通玄界的地位虽也甚高,不过全是靠手底下不可计数的人命堆积起来的,火堆周围的修士,也没心思站起来打招呼,甚至两位宗主都闭口不言。
只有苏曜依旧笑眯眯地回应:「也不知哪阵恶风吹过来,朱勾七杀竟来了两位,这生意当是不小吧。」
含含糊糊地由「九」变「七」,他这话也足够阴损。只可惜,蚀神刀阴沉、疫鬼勾狡狯,对此反应并不强烈。
只听疫鬼勾笑道:「人命生意,可没有大小之分,他日若是有人投牌苏老兄,敝宗必不惜以牛刀宰鸡,绝不以花红多少论英雄。」
说罢,他如老友般点点头,笑吟吟地再不说话。
旁边的蚀神刀忽地举步,斜插过这片平地,向另一侧丛林中走去,疫鬼勾却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奇特的态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很快的,蚀神刀便没入丛林深处,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气息露出来,就像是飘过一只幽灵。
不知是否是错觉,洛玉姬觉得,蚀神刀进入的那片丛林,在瞬间就变成了择人而噬的凶兽大口,黑洞洞的,令人汗毛倒竖。
她先看顾颦儿,又回头看梅洁,低声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梅洁虽也很迷惑,但她毕竟比较沉稳,摇头一笑,便将目光移向苏曜等长辈处。
转了一圈,她发现,只有两位宗主的眼神没有停留在疫鬼勾身上,而是稍偏角度,冷眼看他身旁的丛林。
便在此时,一波呜呜的怪响从密林深处传导过来,修为稍弱如洛玉姬、梅洁,闻声立觉心口激跳,连带着黄庭元婴都受到震荡,林中枝叶哗哗相和,威势慑人之至。
这时候,苏曜才惊道:「好家伙,你们朱勾宗究竟下了多少本钱?戮魂斧也来了!」
疫鬼勾微微一笑,瘦脸上青黑之气倒似更浓了些:「杀鸡都要用牛刀,何况现在杀的是条毒蛇。诸位,今日情况特殊,敝宗若有招呼不到的地方,还请莫怪。」
言罢,他稍一欠身,瘦长的身形缓缓后退,在丛林与平地的交界阴影处,倏然不见。
苏曜面色一沉,转脸看向两位宗主,试探地道:「他的意思……」
「屏气宁神,小心戒备。」大衍先生沉着以对:「朱勾宗久战不下,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我们大约是遭了池鱼之殃。」
洛歧昌倒是轻松得多,他转脸对大衍先生笑道:「疫鬼勾一手疫毒,传闻曾与毒隐宗交换法门,毒性之强烈、手段之阴损,均有可称道之处。
「不过我倒以为,若是能再与「小朱勾」合为一体,那才真算是独步天下……千机老怪这几百年来,竟然对此不置可否,真是奇怪。」
大衍先生失笑道:「东皇倒是好心肠,「小朱勾」已经是此界第一凶器,若再勾连疫毒,天下谁能挡之?当然,若是「小朱勾」真能那么容易淬上毒去,也未必能称为此界第一凶器了。」
洛歧昌抚掌大笑。便在这笑声中,远方的丛林深处再起声响,乍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