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紅,問:「你這麼說一句就算了?」
「那你還想怎樣呢?我登報道歉,因爲誤會,浙皖滬商會的何天寶先生逼奸
了日本特務機關的某甲,括號,因工作性質姓名籍貫年齡性別均不便公布,括號
完……」
女特務氣得咬牙,又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問:「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
怎麼看出我的?」
何天寶問:「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總不是你喜歡我一直叫你陳媽吧?」
「你死到臨頭,還有閒心問這個。」
「既然你懷恨在心我死到臨頭,你告訴我名字也沒關系。」
「……我叫李曉瀅。」
這當然不是她的真名,不過何天寶也沒刨根問底,贊道:「好名字,清晨的
水光,你這假名取得很好,日本的漢學果然有水準。不像共黨那批土包子,取假
名什麼五號都出來了,笑死天下讀書人……」
「我說了名字,輪到你了。」
「我姓何,叫天寶,聽着有點土,但這是有出處的,我家是華僑,我爺爺讓
我不要忘了祖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我問的不是這個,是我的僞裝哪裏有破綻!」
何天寶喝着茶擺着譜說:「你問我就說,那我多沒面子。」
李曉瀅學旗人的做派,風吹斜柳似的福了一福:「請師父指教。」
「師父和女弟子……你想玩戒尺打手板的遊戲嗎?」何天寶說,「說穿了一
文不值,就好像看西洋偵探小說,如果不告訴你兇手是誰,你就看不出來,如果
告訴你你再去看,從一開始那人就鬼鬼祟祟。喬裝改扮也是一樣的,只要你對一
個人起了疑心,就很容易發現疑點。我在六國飯店看到你腳上的絲襪,剛才聽出
你叫賣的煙不對,是因爲我在那之間就對你起了疑心。」
「爲什麼呢?」
「因爲你的味道。」何天寶一笑,「你身上有股女人香。」他聳聳鼻子,說:
「我這幾天常常回味。」
李曉瀅臉更紅,有些發怒,身子微微顫抖,盯着何天寶不說話。何天寶忽然
不由自主地湊上去,一吻印在她脣上。
李曉瀅愣了幾秒鍾,擡手要打,被何天寶抱住。
李曉瀅慌亂地躲閃,何天寶頑強地糾纏。
何天寶終於把她抱緊,印了一個纏綿的長吻,然後李曉瀅終於掙扎出來,卻
不再有動手的意思,問:「你把我當什麼了?」
何天寶鬆開手,厚着臉皮笑:「我以爲你是來對我使用美人計的。」
李曉瀅站起來,小臉通紅:「你爲南京做事,又不是給蔣介石或者俄國人做
事,我們要用美人計也不會對你用。」
何天寶大方地攤手:「原來是一場誤會,算了。」好像他剛剛受了很大的委
屈。
「算了?」李曉瀅氣得結巴了。
何天寶就真的算了,若無其事地走。李曉瀅問:「你去哪兒?」何天寶說:
「我真有急事兒,我剛買了輛車,在車行修理,說好了今天去拿的。」
李曉瀅說:「那你帶我兜兜風,今天的事兒就算了。」
何天寶提了車,拉着李曉瀅在北海東四東單紫禁城地兜了一圈。他的車技真
不敢恭維,把李曉瀅顛得好像一袋土豆。等車子終於在王府井西口停下時,李曉
瀅已經說不出話來,面無人色仿佛虎口逃生。
何天寶把她扶下車,說:「要不咱們找個地方歇會兒?」
「你又打什麼壞主意?」
「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麼人?」
「色狼唄——連老太太都不放過!」
何天寶沒搭腔。
李曉瀅說:「怎麼,生氣啦?」
「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力氣了,你去上哪兒,我送你。」
「我就到這裏!」李曉瀅氣憤憤地開門下車,靈活地閃開幾個圍上來的乞丐,
走了。
何天寶口不應心地挽留了一句,看着街面發呆。街對面鱗次櫛比地開着幾間
煙館,剛才有個穿旗袍的女人走出來,叼着根象牙煙嘴,上了洋車走了,雖然沒
看到正臉,但身形何天寶再熟悉不過,絕不會認錯,肯定是賈敏。
「嘭嘭嘭」有人敲窗戶,是李曉瀅。何天寶搖下窗戶,嬉皮笑臉:「這就想
我了?」
李曉瀅也笑嘻嘻的:「想看看你的新帽子——呦,綠油油的真適合你。」
何天寶本來也在狐疑賈敏在做什麼,聽到這話火上澆油,低聲問:「你屁股
癢了是不是?」
「你還顧得上我,還不快跟上去盯緊你媳婦兒?」
「我媳婦兒……我媳婦兒的事情我都清楚,不勞你費心。」何天寶嘴裏這麼
說,踩離合換擋,這英國鬼子的車估計比何天寶小不了幾歲,他又不熟,檔沒掛
上,車子一陣哼哼,趴在原地不動。
李曉瀅張着嘴巴無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