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後一個像個跟班兒。何天寶
心裏吃了一驚,臉上則是一副茫然不識、等着介紹的樣子。
進來這人他認識,是軍統最大的叛徒王天木。王天木去年九月被捕變節,導
致軍統在上海、濟南、天津等地的組織遭到毀滅性打擊。王天木變節前是軍統四
大金剛,在沒有軍統的時候就負責浙江省特務工作,何天寶受訓時候王天木去給
他們講過話。
金啓慶給他們作介紹,王天木笑呵呵的跟何天寶握手寒暄,又介紹身邊那人
「這是小傅」, 王天木的態度斯文又熱情,像個喝過洋墨水的買辦,聊了幾句
他突然指着何天寶問「小傅」:「你覺不覺得他有點面熟?」
「小傅」問:「你是三道高井第幾屆的?」
何天寶茫然地問:「什麼三道高井?」
王天木說:「大概是人有相似,金兄弟,咱們能走了嗎?」
賈敏和金大嫂走出來,何天寶等着兩個特務的反應,兩個特務卻只打了個招
呼,對女眷們保持中國式的禮貌和疏遠。
一行人坐汽車去東安市場「小食堂」吃西餐。金啓慶已經訂好了位子。何天
寶一看,是是張十人長桌,他看金啓慶,金啓慶說:「我請了兩桌陪客,都是去
過歐洲的,跟你們一定說得來。」
王天林先笑起來:「小金你整我,我說要蹭你頓飯,你就帶我來這種雙雙對
對的洋派飯局。」
何天寶心中不安,不動聲色地抽煙喝茶,賈敏還在一邊跟金大嫂說個不停,
仿佛沒聽見這邊的話,只是暗暗伸手握了何天寶的手一下,暗示他放心。
何天寶完全不能放心,他雖然跟賈敏分開多年,但也知道現在歐洲全境反對
共產主義,賈敏就算出過國,也只可能去過俄國,怎能對付西歐留學生的問話。
聊了十來分鍾,兩對陪客同時到達,第一家子姓雷,男的是燕京大學的教授,
女的是助教,都帶眼鏡,都是從德國回來的,有些德國人的嚴肅木吶。
另一對姓孟,跟雷家夫妻則截然相反,一絲書卷氣都沒有,男的在法國混了
個哲學博士,現在大腹便便的像個政客,情桀驁,又是中國特色的政客。女的
在法國帶了五年孩子,一見賈敏就自承完全不會法語,又跟丈夫不叫丈夫只叫
「cher」,問賈敏:「金大哥說你們都是在巴黎大學讀書的,你們住哪裏呢?」
「羅耶格拉街, royer cord.」賈敏說得平淡自然,字正腔圓。
何天寶心裏佩服,不愧是老間諜,學了一個晚上就到這種程度。
「royer cord?是拉丁區嗎?」孟夫人還沒完了。
「不錯。」
「好像在盧森堡公園西邊的?」
「不是,在東邊,靠近聖雅克街。」
何天寶攬住賈敏的肩膀,無聲地表示贊賞,問:「你們住哪裏呢?」
孟先生趾高氣揚地說:「我們在香榭麗舍旁邊租了一層樓,逼仄得很,客廳
裏放一張麻將桌就再放不下別的。就是門口有間咖啡館不錯,常常能碰到畢加索
和海明威。」
何天寶氣盛,冷笑說:「畢加索是住在四區的,常常跑到八區去喝咖啡——
這家店的咖啡一定好得不得了。」
賈敏打圓場說:「四區和八區也沒有多遠,都在右岸麼。」
何天寶被賈敏的巴黎地理嚇到了,忘了繼續擠兌孟先生。
孟先生覺得「何天寶夫婦」不好對付,就去跟王天木攀談,王天木一邊揮舞
刀叉凌遲半只雞,一邊衝他憨厚地笑:「這個好吃,孟先生常常這個。」
眼看桌上冷場,金啓慶連忙把話題引向雷家夫婦,原來雷教授曾在德國著名
的法本集團搞研究——根據留洋歸來者吹牛的慣例,何天寶估計他多半是實習生。
金啓慶就問他德國的情況、歐戰的勝算,孟先生偏要插嘴發表意見。金啓慶像個
說相聲的捧哏似的敷衍着,同時不露聲色地點出孟先生即將在北平充當要職,雷
教授也不是完全的書呆子,立刻捧了孟先生幾句,桌上的氣氛終於重新恢復到正
常狀態——空洞而熱鬧。
何天寶剛鬆了口氣,啞巴似的雷太太卻使出了致命一擊:「何太太,你不記
得我了?」
賈敏眨眼,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咱們在法國見過,在……」
雷太太說:「在hoteldeu小武那裏。」
賈敏搖頭:「我確實記不清了,咱們只見過一面吧。」
雷太太說:「確實,小武第一天發薪水,請大家打牙祭,中國留學生見者有
份。」
「那麼多人,虧你記得我。」
「那麼多人只有你最漂亮嘛。」
「哪裏哪裏,我其實最羨慕你,風度氣概不遜於那些男學生,這就叫腹有詩
書氣自華吧。」
王天木的跟班突然插口:「我也見過何太太。」
王天木說:「瞎說。」
金啓慶說:「何太太這樣的美人,那是人人過目不忘的。」
那跟班不理金啓慶,自顧自向王天木匯報說:「上個月我們調查北平市面上
出現的西北鴉片,在幾個煙館埋伏,我在交道口見過這位太太。」
賈敏皺眉,說:「上個月?我剛來北平幾天,而且我先生和我都沒有那種愛
好。」
孟太太說:「這個我會看,我夫家的老爺奶奶都抽——何夫人雖然皮膚細看
有些老化,但絕沒有吸鴉片的痕跡。」
王天木說:「是是是,我這笨蛋手下老是疑疑鬼。」
大家和和氣氣地吃完了飯,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