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狼烟,有鞑子犯边!」马昂也同样看见,且根据狼烟数量得出准确判断:「来敌在千人以上,由北而来」「北面?北面各城都失陷了?」丁寿惊道,右卫以南还有玉林、威远等数个城池堡垒,前脚才离开,后面就都没了!马昂同样为右卫家人忧心,此时却无暇顾及,还有更紧要之事待办,肃然道:「缇帅,请速速上马,我等护送您与女眷赶赴平虏城暂避」「官人,哦不军爷,可不能抛下我等啊!」村老在旁听得真切,此时再也顾不得尊卑畏惧,抓住丁寿袖子苦苦哀求,「一村老小几百口子,不能就这样落在鞑子手里啊!」「你们拖家带口的,如何能跟上我等,还不快收拾行囊,逃进山中暂避才是正经」马昂厉声喝道。
「山中也难万全啊,弘治十七年六月鞑子攻大同时,就屠了临近好几个村子,躲进山中的乡亲被他们寻到,不是用马活活拖死,就是绑在树上喂了蚊子,死状惨不忍睹啊,就是侥幸活下被他们掠去,也难逃当牛做马地使唤……」村老泣不成声,周遭村民也面露戚色,哭成一片,让适才吃人嘴短的丁寿真拉不下脸说出一个「走」字。
「军情紧急,请缇帅早做定夺」马昂连声催促。
丁寿环视一周,见周遭俱是惊惶饮泣的村民,最后目光落在了宋巧姣怀抱的女娃儿脸上,那女娃不知凶险将至,吸吮着手指,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正盯着自己猛瞧,女孩天真纯净的眼让他瞬间有了决断。
「马将军,一路你常说麾下将士勇猛,可以一当十,如今以百对千,可有胜算?」马昂一怔,「缇帅,烽火传警末必准确,鞑兵或不过千余,也或数千,都是末知之数……」「或许也不过数百,」丁寿粲然,「我意已决,阻上鞑子一阵,为村中百姓争出几分生机,你可有胆量?」妈的,搏一把!马昂涨红了脸,暗暗咬牙,拱手抱拳:「标下惟缇帅之命是从」「好,这份人情某记下了」丁寿点头称赞,随即下令:「于永!」「卫帅!」于永躬身听命。
「立即带着锦衣卫护送村民赶赴平虏城,城中可有锦衣卫驻扎?」于永略微思索,便道:「非是大邑,该有一个小旗驻守」「会合他们,督促平虏卫守将安置村民,严守城池」这事我来干?于永觉得有些不妥:「缇帅您……」「本官在此随边军弟兄迎敌」丁寿淡然笑道。
马昂麾下军士本听丁寿先命锦衣卫护送村民,心中多有不满,什么为村中百姓争取生机,还不是为了他和手下更易逃命,拿我等厮杀汉去填鞑子的窟窿,此时听说丁寿也要一同留下,不由人人动容。
马昂率先道:「缇帅万金之躯,不可轻蹈险境,标下愿立军令,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亦不会令鞑子逾此村半步」于永同样以为丁寿不放心这些大同边军,「还请卫帅领队入城吧,若是……若是需人督战,属下留下即可」丁寿朗声笑道:「边军将士皆是血性汉子,何用督促,本官留此是为与弟兄们携手并肩,畅饮胡血,你旧伤末愈,留此何用」马昂热血沸腾,激昂道:「标下愿与缇帅共餐虏肉,畅饮胡血,醉卧沙场!」马昂此番带出的一百骑军本就是亲信苍头,又为二人言语所激,战意高昂,众边军齐声高喝:「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小慕容,你……」「呛啷」宝剑出鞘,慕容白瞪着晶莹双眸道:「太师叔,我随你一起杀鞑子」丁寿扶额,看不出这中二丫头还有点热血基因,「呃……你保护好巧姣,在平虏城中安心等我」「太师叔,我……」慕容白还要争辩,手掌忽被一只滑嫩柔荑轻轻握住。
「慕容姑娘,不要打搅老爷了」宋巧姣对慕容白嫣然一笑,随即柔声对丁寿道:「老爷多加保重自身,妾身告退」安排已毕,村老立即呼喝族人收拾行囊,去平虏逃灾避难。
「茂田家的,你家崽子多,都数齐了,可别丢下哪个,早跟茂田说有空多犁犁外面那块地,家里肥田开一花结两果的有个甚用!」「二狗子,别背着你那老娘了,将她放到大车上,有人照顾,快去窖里搬粮食,那才是全村人的命咧」村老指东派西,忙得不亦乐乎,马昂已经有要揍这老儿的冲动了。
「如今能逃出命去,已算赚的,还顾什么粮食!点齐人口,马上出发」那老汉立即垮了脸子,「军爷行行好,粮食是庄稼人的命啊,没了粮食,我等还靠甚过活,求等等……」「等你老娘!带上口粮,其他的烧掉,不能留给鞑子一粒粮食」马昂下令道。
「军爷不能啊!」村老跪地抱住马昂大腿,嚎啕大哭:「好歹让我等带上开春种粮,否则来年到头还是个死啊!」「你来年死不死干老子鸟事,马某能否活过今日还是两说呢!」马昂抬腿便要将老者踢开。
「马将军,少安毋躁」一见丁寿,村老立即松开马昂,膝行几步,改抱住丁寿大腿哭求。
「老丈,军情紧急,人命关天,而今的确无法将村中窖粮带走……」看着眼泪巴巴的老汉,丁寿心有不忍,「这样吧,我交待下去,村中损失粮食由大同府调拨补偿,你看如何?」「这个……」对从没出过大山的老汉来说,大同府实在太过遥远,粮食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才觉安全,可看着边上横眉立目的马昂,他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乖乖听命。
一番折腾,锦衣卫护送着扶老携幼的村民队伍终于启程,丁寿立在村口,向宋巧姣与慕容白二女挥手送行。
「你究竟作何打算?」熟悉而又冷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丁寿回首一笑:「白兄,你怎末随他们一起走啊?」眼中薄愠一闪而过,白少川对这个明知故问的惫懒货算是死了心,淡淡道:「刘公命我将你平安带回,白某活着,你就不能死」丁寿哈哈大笑,上前亲热地揽住白少川肩头,「听白兄这么说,丁某安心了许多,有白兄襄助,胜算又多了几分」白少川剑眉微攒,用折扇将搭在肩膀上的手推开,轻声道:「你最好将自己的主意说出来,免得白某见事不可为,提前给你一个体面的了断」丁寿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道:「这可开不得玩笑,白兄且放心,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你我兄弟同心,敌人不攻自破……」寒风忽起,吹得二人衣衫鼓涨,猎猎作响,丁寿抚掌大笑:「瞧瞧,连天时都有了!」************直到看不见村口人影,慕容白半个娇躯才缩回车厢,对身旁闭目静坐的人儿抱怨不停:「这样将太师叔留在村里,不知能否安然脱身,喂,你便这样怕死?」「怕」宋巧姣睁开眼帘,凄楚一笑:「宋家只剩我一个不孝女,总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