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随从来未想过,自己如今,却会与孩啼时期的一桩错案发生数万年的时空交错。
或许韩灵从来不曾见过羽昭制作的丹丸,毕竟那时她早已虚弱到难以离床,但璟书身上的异气息也许是他当年被韩灵选中收养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他方一逢见却未能认出,也多半来源于璟书见过韩灵后所沾染的原灵玉的气息…若这一切未曾阴差阳错,璟书的原身虽不名贵,但其丹身却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的另一种形式。
更确切的说,是一架通往的阶梯。
韩灵已死,已然没有人可以知晓她当初收养璟书的初衷为何,就连零随或许一开始也不清楚自己留着璟书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大抵也归咎于璟书胸口之上,攥刻着‘羽昭’之名的那个胎记,他向来不是个念旧的人,直至后来,他也许更倾向于,将这枚丹体,作为另一个他所视生命之重的预备阶梯——
只要雩岑可以达到那一步,牺牲掉任何人都无所谓。
与仙,一字之差,却若天堑之隔。
故而,璟书自被咬之后,其实自愈的结局,他便早可以遇见。
丹药成精尤为罕见,不仅仅是因为其为物体难以聚灵,更重要之事,无非丹药是天地数种灵力的人工杂合,本身就难以调和到足以吸收天地之气的平衡之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体,已然为万毒之药。
或许他曾为这怪又猛烈的突然爆发之态起过什么疑心,在试过万般药都难以解决的情况之下,零随更偏向于这次之事本质来源于‘星潮’爆发从上界带来的天灾,这本就是人族之凡物难以解决之事,在偶然间,男人讶异地发现房内瓶子里单独长出来的‘昨生’之时,掺入上界之药得到的结果,已然几乎肯定了他的猜测。
也许早在零随不知道的另一层面上,在雩岑见到姬湑的那一天,这件事的结果早已有了答案。
上古的‘猎香’,为狩猎祗而生,却无端对璟书起了作用。
……兰息…荒山的顶上…有片白花盛开的地方……
还有那莫名从姬湑坟土中自然长起的‘昨生’……
都为着将来的一切昭示着答案。
只是两人的信息终究有差,零随虽疑惑,但到底难以揪清这天地之间的万般寰转轮回。
化丹之阵必须他来使,也只有他能来使——
他到底为天生龙裔,平凡之虽能引发天地异象,造成大规模的降雨,可人族之大,却终究不能涵盖。
可他能。
以丹体之躯,辅以者龙裔精血,启上古封天祈雨之大阵。
这一切的一切,刚好到,好似命中注定。
只是究其因故,或许雩岑本人有一日终能明白,此刻到底不过只是个单纯又感性的孩子,根本接续不起这般复杂的逻辑。
………
一场大雨,下了整整叁天,待到雨停之日,众人纷纷上街团聚欢庆,感念上天之恩德。
锣鼓喧天。
人族九州都似被这场滂沱之雨洗涤得干净透彻,纵使相隔数里,依旧能隐隐听见人群齐聚欢呼的热闹,在军营后紧邻的荒山半腰之上,一道人影站着,面前竖立着一坐简刻的碑。
即使那人本不愿需要,雩岑却还是为他立了。
“你辜负我一回承诺,如今我也辜负你一回。”一道身影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放在碑前,勉强咧嘴扯出一道轻微的幅度,让自己显得稍微有精些,“我们也算扯平了,璟书。”
“我不知你爱吃什么…所以给你在碗底窝了一颗溏心蛋,我答应的…若你明年生辰,我会亲手给你做一碗阳春面来庆生,你说往时贺阿婆会给你做的…是人间第一大好吃的美味……”
碑的刻面上,没有多余的花式飘纹,也没有该有的敬立之名,简单到无以复加的粗糙石板上,刻着‘贺钦之墓’的四个大字,已是全部。
没有尸首,甚至没有留下多余的只言片语,面前所立的土包,不过是一座用男人留下衣物堆砌而成的衣冠冢。
雩岑腰间,挂着一块星蓝色的玉佩。
那是在璟书枕下发现的。
或许就连男人自己也忘了,自己曾有过这样一块玉,未有任何多余的交代。
她在玉佩的断痕处曾细细察看,初时因韩灵之死无端失踪的另一半原灵玉被找到,即使手持其中一半的零郁所指其原主其实是荼之后,她却依旧将那块辗转的玉当成了璟书的遗物来看待。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一堆的债书。
确切而言,是一堆已然被男人撕成两半的债书。
只言片语未曾留,璟书临了前将千金散了个干净,或是赠给城头家道中落的乞丐,抑或是借给因疫病久久未能营业而要倒闭的商人等等…他人所欠,均挂的是有借有还之名,希冀能帮助更多流离之人,日期却零零散散,有些久到甚至于在开云便有出借,与其说是一场有来有往的租借…不过说是一场可以保留他人自尊的赠与。
一切都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他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都没有带走,轻得像一片飘忽的云,或是有朝一日化为雨滴落了下来,便彻底与这世界,干干净净地,融在了一起。
“我第一次做…也没什么经验,还弄坏了一堆的面…”将手中的筷子横在氤氲着热气的碗上,人影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满是伤痕的手缩回袖中,一如那时与男人在夜下闲谈时的随意模样,蹲坐在墓前,“…从揉面…发面,到擀面,煮面…还有煎蛋…我虽学了整整叁日,但这碗是我亲手做的…也不知你吃得咸淡……”
雩岑笑:“总之,祝你生辰快乐,璟书。”
“今日要快乐,明日要快乐…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快乐。”
拿出食盒里的酒壶轻轻在小杯内斟满两杯,一杯被雩岑径直一饮而尽,一杯轻轻放在墓前的面碗旁侧。
“还有,我听说…你们人族生辰要唱歌对不对?”因饮得太快被呛得满脸发红,雩岑抚了抚墓碑上的字,袖口随意擦去嘴角的酒痕,“我不会唱你们人族的歌…我在昆仑学的歌可还凑合?”
渺远的树林里,继而听见有一道女子声音,手打着拍子,轻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