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巧舌如簧,也足够沉默。
纤腰上的长臂收得愈来愈紧,雩岑恍然间,却乎觉得,她已是陪着这个从兰息走出的少年浅浅走完了一生,如若他们只是人族的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夫妻,这种事该是很长又很远的——
真好。
这个男人,独属于她。
“好。”
她听见男人如此承诺,即使只是一个字,但至少打破了许多两人之间看不见的隔阂。
“你想要知道的…孤不会隐瞒,只要你问,只要孤懂…但政务上的事除外。”
雩岑愣了愣,确乎才突而想到,面前这个男人还有另一重身份,哑然失笑道:
“那我便不问。”
…………
可是就算她不问,却抵不过零随主动与她说。
他好似甚少这样话多。
之前的拌嘴斗气不算的话,男人在她面前,恐是阴阳怪气的调调比较多,自确认关系后再加上璟书同行的阻碍,渐渐的,他好似也回归了初时的几分沉默,没有与她正儿八经地谈上太多。
零随与她讲了一些相当长的故事。
长到两人浴桶内泡着的热水都几乎半凉了去,但简要而言,他似乎将一些血淋淋的伤口都袒露在了她的面前,就好像猛虎终于转过身去,毫无保留地对她露出了软乎乎的肚皮。
有些内容几乎是与零郁所讲的重复的,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是有些暖暖的,或许从他人口中的转诉,终抵不过男人亲口愿意的袒露。
当然内容中亦包括零随早已知晓自己几乎不可能有后…所以来追她的原因,却是为了那碗至寒至凉的汤药。
或许零郁那时的猜测是对的。
若一晚小小的绿豆汤都可如此弄得她体内寒毒不稳,若那一碗加量的红花下去,恐怕没的并不是那个虚无的孩子,而是她本人。
她忘不了零随袒露这段话时的表情,轻颤的大掌几乎将她的手腕捏断,嘴里只不断重复着:
“还好…还好……”
颇有些笨嘴拙舌般的失言。
雩岑却是罕见般的突而强吻上对方同样轻颤的薄唇,唇舌交缠间,或许一切——
都尽在不言中。
………
然,两人的叙述中,便又有两点是不同的。
一是关于先天帝的死因。
零郁的叙述似乎说得很是笼统,只说了零随杀了自己的亲父,但从男人口中,却表示先帝完全是自己气急攻心、走火入魔而死,最终的死因与他并无干系,充其量,只不过之前暗地里用些许慢性毒一点点将他放倒得只能瘫在床上,做个活死人罢了。
“他已对孤构不成威胁,孤又为何要杀他?”
很好,这很零随。
方且零郁能说出这话的缘故,也恐是先帝陨时陪侍在床边的也只有男人一人,这也恰好应了民间有些传闻中的弑父登位一说,毕竟一口难辩众说,孰又能知晓此间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令人评说罢了。
但男人显然不知晓先帝手中还有手札一事,两个兄弟的信息不对等自然构造出不一样的回忆,雩岑想了想,便还是未说。
或许纯粹的恨,对于男人要好一些。
再加上先帝的气急攻心本就来源于倾慕的继承人,也就是大皇子零雍的死因,但从男人叙述中似乎又与其大哥关系颇好,争权夺位只不过是保全自身的一种方法罢了。
但便如此,却促就零随与零郁的反目。
当真是令人难以言说。
再者其二,便是关于晗灵与零随母亲羽昭之事。
明明为零随亲母,男人却有些对于自己母亲知之甚少的感觉。
羽昭曾与曾经的魔族之主有过一段情缘这是她所知晓的,但雩岑不晓的却是,魔大战前三千年,也就是零郁头一回见到零随的那一日,其实是羽昭在枕下发现了一份策图,是关于天族反制其魔族的秘策,犹豫之下,便就迎来了那个先帝的诬陷偷窃,母亲不认,在那人抽剑时零随为保护母亲恰好挡在了剑前,才如此造成了惨剧。
包括羽昭生下零随的原委…其实不过是一场抽去灵根之后的强暴,继而羽昭便在日夜的侮辱中寻找了合适的机会出逃,最终在兰息暗暗生下的零随。
而后的突被发现,其实只是沉默的最终爆燃。
先帝似是早便知晓母子二人的去处,只是万年间再没有去打扰。
然小姑娘却在男人而后提起晗灵之事后,却极为突兀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眨着杏眸问道:
“你爱过她麽?”
零随却是一愣,完全没料到雩岑回如此发问,须臾之后却是突而一笑,回道:
“孤不知晓…”
“但或许那时她选择阿郁之时,孤便彻底断了与她的任何关系。”
可若换作面前这个冲动的丫头,怕是会义无反顾挡在他的面前罢。
他从不奢求雩岑能如此为他做,但事实证明,就在他遇狼那时将雩岑送走之后,她明明可以逃掉,却依旧拼了命回来找他的那瞬,他的心却头一次跳得那样快。
或许有千万人可以为他送命,但面前之人却是不同的。
若有那么一日,他愿挡在她的面前。
“若她那时选择了你呢?”
“若与你遇狼那时同在一起的是玄拓呢?”
两人突而同时发问,见对方亦是一脸怔愣的模样,两人却是相视着笑了出来。
是啊,哪有这么多如果。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若真有如此多的如果,那雩岑亦不再是雩岑,零随也不会出现。
就像换一个层面想…若晗灵真的是爱定了零随,又如何选择了间者背叛呢?
既是她看不懂,便也无需再去想‘如果’。
珍惜眼前人。
………
男人眼下的乌青似有些重,按理说,仙早便是不需要睡觉的,沉下心来修炼一个时辰便可几日不累,睡觉完全是浪费时间的奢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