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你所做的这些不该…”
“不该?”女子快速打断,继而接着说下去:“不该视人命若草芥,不该使人妻离子散…还是不该,开了这座南风阁,明面上一派祥和,卖艺不卖身…暗地里却只是我肮脏劣事的遮羞布?…”
“或者你想说,”女子垂眸将手中的雕花烟枪用上好的锦布细细擦了又擦,指尖轻拂着其上的花纹,又抬眸望向了一脸复杂的男人:
“我不该瞒着你将人藏到楼上,还卑鄙无耻地下了药,令两人情动不能自制?”
男人抿着的唇更紧,喉结滚了滚,沉默表示了一切。
“璟书。”
女子又唤他。
“那是一种药。”韩灵轻轻托着脸侧,明明浓妆艳抹,自顾自摆弄手中的烟斗间,却突而咧嘴笑得像个青春熠熠的青涩少女,“我唤它二重散…其实它本无名字,也是他当年学药时,制废的情药,我却像个傻子,小心翼翼保存了这么多年。”
“可终究,到底投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的眸光变得异莫测,情却猛然怔愣。
“很好?”
韩灵笑得更欢,“他曾是我最重要的人。”
“如今呢...我也想不明白,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在意自己了罢,哪还能去关照旁人。”
“况且那药本没有多少催情之效,或许其实又异得很,那里面在磨药时不慎研入了一瓣断情的花瓣,也不知怎得与其中的冰芡有了反应,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一种异的毒……”
“那是极阴极寒之毒,若沾染而上,病者会不断在极寒与炽热中冷热交替,生不如死,不过倒也好解…寻个替死鬼睡上一觉,这寒毒自然便转到了他人之体,体质差些的抵抗不下,半个时辰内就会在无尽痛苦中尸骨尽寒。”
“你……”璟书心头一紧,刹时握紧了拳头。
“我很恶毒?……”韩灵嘲讽地笑开了花,“可是他连死…连自绝生机都不肯碰我一回,好端端地,让那个丫头做了替死鬼。”
“他可撑了整整一日……”
女子将手中的雕花烟杆把玩得更欢,“你猜猜…那丫头又能撑多久。”
“你这是在杀人!”
璟书突而站起,便欲急急甩袖夺门而出。
“已经晚了。”韩灵站起,咯咯笑得更欢:“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此生挚爱死在自己的怀中,偏偏用的,还是自己制的毒,亦是自己作的孽。”
语罢,便又是一怔,继而愣愣倒坐回木椅上,失又喃喃道:“哦…你瞧,我倒忘了…帝王无心。”
“他怎会真心去爱一个人…利用,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趴在桌面上,表情变换着像是又喜又悲,末了,自己一个人却像个疯子般笑得竭力,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趴倒在桌面上:
“他们都是一样的!通通都只是在利用我!…我可真傻,真傻…….”
天旋地转,待到韩灵反应过来之时,她已被璟书攥着手腕强行拉起,眼满是愤怒狰狞,丝毫不复往日的温润。
“解药!”
男人几乎是咬着牙质讨道。
“解药…解药?”她竭力挣开他的手,突而像个疯子般情呆滞地将自己华丽的发髻抓得凌乱:“没有解药…没有……”
“他制毒从来不制解药…对别人狠,对自己一样狠……通通将自己封死的人哪有解药…解药…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璟书却望着女子此刻的模样满脸复杂,他好像第一天,方才认识这个名叫韩灵的女人。
她好像从未变老…从十六年前她捡到他时就艳丽地像朵怒放的花,如今这么多年,岁月无痕,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留下半点蹉跎。
他从来知晓她与旁人并不相同,可是他从来不在意她是如何的,年轻也好…衰老也好,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她…可慢慢的,这朵花儿却开始从内里进行腐败,她杀人放火,她劫家掠舍,她在暗地里做尽了丑恶的勾当,他却仍天真的想着,若是有一天,南风馆这块遮羞布彻底散了,她便不会再如此了。
可他却忘了…没有南风馆,或许还有西风馆、东风馆…这一切,完全都是他的异想天开…
他阻止不了她。
甚至,他都不明白,女子这些年所作的恶,究竟是为了满足富硕的一己私欲,还是单纯精失常,为了报复这个世界的一切。
他想逃离。
然在璟书终于转身之时,方才尚还疯癫狂笑的女子不知何时却突而出现了在他的身侧,一把拉住了他。
“璟书。”
她又一次唤他,情恍惚,像朵艳丽到糜烂的花。
“你很像他。”她呆呆的望着他道,“像年轻时候的他。”
男人好像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与楼内众多男人的待遇与众不同。
“知道吗…你们容貌其实一点也不像,你长的艳,他却始终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好像难以接近…”
她突而抚上他的脸,像是透过他看像另一个人,情动容却恍惚。
“其实我第一回见到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垂眸浅笑,像个方出世事的小丫头,“可是他笑起来可好看啦…可惜他那时总不爱笑,好像心里装着很多沉甸甸的东西一样,总要我逗他许久,他才肯研药时抬头看上我一眼。”
“你知道吗,其实他看起来比谁都冷,比谁都安静,但是却是个心善的,初始时惜得连只试药用的白兔都舍不得杀…他说他娘病了,得了好重好重的病,他已经上千年没有见过她了…若是他成为了上界第一的药师,他就可以见到他娘了…兴许他爹也会抬眼多看他几分。”
“可惜啊…可惜,我们都太傻……”
“其实真正将你剖心挖腹的,又何尝不是骨肉至亲……”
“他整整半年将自己关在那个山洞里…后来,他便笑得多了,可是到底…他从未为自己的心笑过一回…….”
“那日我不曾站在他的身边…今日又何曾…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女子絮絮叨叨的声音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