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齐叔小时候为我做的秋千……”

“后来我嫌这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就悄悄夜里把绳给绞了…后来齐叔教我打了猎……”

小国师絮絮叨叨对着那个坟堆…不知是在跟她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没有故作坚强地哭出声，只是红着眼睛掉了几滴泪。

那泪滴掉在了土里，到底，只留下了几滴湿痕，便逐渐消逝无踪。

这也是少女自有记忆的一万年来，头一回感受到了名为难过的情绪。

…很酸…很疼……

若是她有一天死了，也会有人为她这样掉泪吗。

…………

后来她用着少年的头发做了一具傀儡，放了一把难以熄灭天火，几乎烧尽了大半个无崖天。

他们是在溪泉的山口分的别，那时，已是淡淡的拂晓。

小国师从戴上包裹内早已准备好的斗篷的一瞬，就再也不是元丘国那个万人敬仰却身陷囹圄的国师。

他从此仅是濯黎……

仅仅，只是他自己。

他已不记得那天，那个少女对他说了什么，那日的早霞又是什么颜色……

往事已经太模糊了。

却仍旧忘不了少女临走一字一句最后对他的承诺：

我等着你。

从此她却再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仿佛这句承诺只是怜悯他的一句白话。

………...

濯黎从人族飞升化一共用了一万两千年。

之前从未有人如此迅速，亦从未有人拥有他如今的地位。

他却只懊恼悔恨这一切的阴差阳错。

………..

他从踏入上界的第一刻，就已动用身边的一切人脉，在找那个丫头。

从小仙...到上仙，从上仙…再至上，他做过杂役，亦当过富商…却再未碰见过她……

他问了很多人，也寻了很久很久…星蓝衣裙的小姑娘，还有一朵黄色的月见花，他仔细回想过，总觉得那个丫头应是上界少有驭光者，看她当初那等攻击力度，少说也因是个上仙，而且她也曾亲口承认过自己是仙。

可他终究没有找到别着一朵月见花的驭光姑娘。

毕竟上界的上总共便无几个人，几乎走访而遍他也都认识，他也曾怀疑过这丫头怕不是某个上古真，后来花费了不少势力仔细寻过、调查一番之后，上界真之中的驭光者也并没有这号人。

她一如星光乍现下的夜昙。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似乎只开了一夜。

就如濯黎从未想过自己会找错方向一般。

因为真荼，父膝下极获宠爱的养女，却是原灵境中唯一特殊的存在。

风、水、光、雷、火、金、木、土……

她是夜空中独特而又繁亮的星星。

自八万年中的某一日，荼为了自己的爱情选择带上一番乖巧的面具之后，她便长长久久地再未出过十重天一步。

上界众人只知荼…可究竟这位天之娇女面容如何…却着实少有人说得清……

濯黎也自然侥幸了一番，并无试图将爪牙伸进父九子的内部。

直至他为了扩大人脉，打算入仕为官，却被人多下坎坷，再经之后魔大战的混乱，待到某年某月，他真正安定下来之时，他才重拾寻找小姑娘的任务，漫无目的地继续搜遍整个上界。

…………

他得知荼的消息，是在魔大战真正结束后的一万年。

天帝零随意欲利诱拉拢东王公重霄，遂派他前去东海方诸拜访。

重霄当日宿醉未醒，他在书房等候许久，闲来无事便随意借了些纸笔，突发想画上了当年那朵别在发间的月见花。

东王公醒来却说，那朵花名唤星落，只是长得相似月见。

还说这花本无姓名，常人亦无法碰触采摘，否则此花便会化为一阵星尘。

直到后来，终于有一个小丫头成功采起了那朵星界的高岭之花，也为它们取了名。

星落…星落……

每一颗星星死亡之前，都会是它人生中最亮眼的一刻。

绚烂过后落下的星尘留恋世间，化为一朵朵漂亮的小花根植于星界，期望有一天能够再度成为夜空中的一点光亮。

“她说，每朵花都会说话，只是我们听不见，只有她能听得见。”重霄极为怀念地摸了摸纸上极为逼真的淡黄色小花，像是重新见到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一般，咧嘴笑了笑，“我当时总怀疑她是在框我的，你说说，一朵花哪会说话呢。”

谁知下一刻，他便被一旁早已红了眼的男人颤着手揪住领口，狠狠压在了墙上。

“她…她在哪…我…我……”濯黎激动得言语难明。

“她死了。”重霄难得地收了笑，一脸认真地对着面前眼眶泛红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她死了。”

“魔大战之时，她为救重伤的玄桓，主动引开魔兵，最终死在了大荒域。”

濯黎揪着他的领子，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之前认识……”

“别说了…别说了……”重霄只觉胸口钳制一松，转眼便见濯黎已似疯了一般，将他案上的笔墨纸砚，通通扫在了地上。

漂亮的淡黄色星落，亦不经意间染上了点点黑色的墨痕。

魔大战…上界的…上界的仙…死的太多了，他似乎曾经是有听到过这件事的…只觉父九子都死伤惨重，多搭一个小丫头倒也没差……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

重霄的话，就像一桶冷水，将他呵护燃烧了数万年的星火直接浇灭。

他还记得他之后不信邪地夜闯过清微府。

那时的玄拓已经是个疯子，所以他很轻易地便在某个书房的角落，翻到了真荼的画像。

熟悉的笑颜与装束，发间的月见似乎还沾着星露。

濯黎的心，似乎已经死了。

她是个骗子。

……她终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