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高跟鞋去马场跟着客户跑一天,回家时脚已经血肉模糊到鞋子也脱不下来。其实她依旧有钱,只是没了和陈公子在一起时候的底气。模特男友是很爱她,至少很爱过她,大冷天的乔安在马场陪客户,他就站在门口等乔安,常常等她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能骑车带她回家,让她少走点路。乔安坐在沙发上,他跪在ke的化纤地毯上帮她缠纱布,眼泪忍不住往下掉,说乔安你对自己能不能别这么狠,我养你。乔安也挺心酸的,但还是咬牙小声说,你养不起啊。说完他俩都特别崩溃,但因为气氛太压抑,谁也哭不出来。他继续帮她贴邦迪,她呢,若无其事地把包里一张张名片倒在床上,按了一晚上按键,把它们全都存到手机里。你懂不懂这种感受,就是你背负着生活的重压,卑微到感觉自己根本不配宣泄。后来也是她不顾模特男友反对作为交流生跑去了巴黎,拿走了他们所有的积蓄。乔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向有钱的人要爱,向有爱的人要钱。可能失去过的人,多少会变得贪得无厌。高中毕业那年,母亲对她说,你已经长大了,我责任已尽,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乔安再一次搬离大宅,就是电视比墙大的那个房子。她无丝毫留恋,甚至秘叔叔说她忘了东西在家里,打了几个电话让她去搬,她都婉言拒绝,如果不是穷途末路也不会再联系他给她一份工作。
“右边那个不错。”坐在对面的陆远扬不知何时发现乔安的分心,和她一起端详窗外拿着手机东张西望的女孩们。其实她们谁也没在等待朋友,她们是在寻找猎物。乔安最明白这种随意的张望了。乔安眯眼聚焦右边的女孩,“原来你喜欢这款。”“哪一款”“精致小巧,红烧清蒸两相宜,宋慧乔那款。”陆远扬被乔安说得笑起来,“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吧。”乔安不看陆远扬,伸手招呼侍者,“没希望好,咱们就可以专心谈生意了。”她露出浅浅的微笑。“我说乔安,你为什么那么心急。你明明很年轻,可以慢慢等着积累经验,在业内聚拢人脉,升职,大家不都是这样吗可你为什么想在短时间内要拥有更多。”他想从她那里打探到她父亲的消息,可是她一个字都没说,他太不了解乔安,她从没说过,以后也不可能说出,我被生活所迫这类的话。她晃着酒杯,“因为我,爱慕虚荣。我为什么不能在最好的时间里拥有更多呢等牙掉了才去吃龙虾,满脸皱纹了才去用护肤品我必须着急,因为大多数人都错过了自己人生中最好的时候。”“你这么说倒是挺有意思的,可是你不害怕吗”他的手指划过杯口的边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铤而走险,如果冯缈缈知道你把策划案泄露出去,你在这行很难做下去。”“那就去另一行。”乔安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看着他说,“你看她们。我以前和她们一样,每天想着去哪个场子玩,找金龟。可是我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继续这样,就算混进了他们的圈子,每天做指甲聊八卦喝下午茶,以准富豪太太的标准要求自己。
“我做不到,可能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被安排好,而我就是走在钢丝上的人,我不习惯甩手走在康庄大道上。如果说命运突然对我太好,我会没安全感。”说完后,乔安突然感觉有些诧异,为什么会莫名和他说这些呢,赶快用笑容掩饰自己。好在服务员出现救了场,端上乔安的牛排,生熟参半,带着清晰可见的血丝。陆远扬狐疑地看向侍者,“上错了吧,太生了。”“没错,谢谢。”她对侍者点点头,俯首拿起刀叉。乔安对牛肉的样子,像是在将其他生灵的葬礼作为一场自己的尊贵礼遇。她是一头小野兽,头顶恶魔的角,身背天使的光。她熟练地把牛排切成小块,整个过程中腰板挺直,举止得体,不会让刀和瓷盘发出摩擦的声音,她用叉子把意面卷成小小的一团,轻轻放进嘴里,不会让意面接触到嘴唇,留下一点痕迹。对于牛肉而言,她是最好的刽子手,也是最好的入殓师。“你不饿吗”乔安发现对面一直看着自己出的陆远扬。他身体微微前倾,用手托着下巴,欣赏展品似的看着乔安,露出些许惊艳的眼,“说真的。”他短暂停顿,在脑海中寻找修辞,五秒后,发现没有比这直白的一句更能表达此时的心情,“我有点喜欢你。”“如果我不了解你的话,我会喜欢你。”“谢谢。”乔安头也没抬,大门被客人打开,对面嘈杂的音乐跑进来,伴随刺耳的电音,她举起酒杯,在水晶灯的光芒下晃了晃,“祝咱们合作愉快吧。”呵,了解,多么可怕的东西。
我波澜不惊地开始新工作,除了报到的第一天偶遇乔安和陆远扬吓到腿软,再没什么新鲜事。陆远扬不是我的直属上司,我的杂志是一个广告集团下隶属的时尚杂志,本来就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部门,更何况我这个夹杂在各种奢侈品广告中的凑版面的栏目。我不用坐班,也没什么人有空管我,定期向我们栏目的负责编辑汇报情况,所谓的工作压力无非是到处去寻找失恋的人。我的搭档是个叫陈乔治的小gy编辑,即便眉毛修得有款有型但依旧无法掩饰他那双炯炯有的绿豆眼。陈乔治总在忙碌,总在焦虑,每天都在sn上催我一小时稿,再把半小时骂领导有机穿插在一小时催稿中,等他抱怨痛快,说声加油哟,闪退,下线睡觉了。每当他鼻头稍显油光,就到处找吸油面纸,动作像卓别林的电影,由于帧数过少,人物带着小幅跳跃。唯一新鲜的,是时尚杂志的工作和我原本想象的大相径庭,大多数光鲜的美女月薪微薄,勉强支撑房租,但所有人都在氛围的压迫下和上司的鼓吹中拼命购买奢侈品。像乔安说的那样,奢侈品这种东西把女人的欲望展现得尽态极妍,像个贪得无厌的小蜜。每个大牌总在商场一层摆上自己的化妆品、香水,这就是奢侈品里的入门级别,让那些月薪三千的小白领忍饥挨饿也能拥有。当你有了香水,你就会渴望零钱包,有了零钱包又开始对钱包垂涎欲滴。“可是我喜欢欲望。”乔安说,“如果没有欲望,人和这个三文鱼刺身有什么区别。”她从超市冰柜里拿出切成小片的刺身,放进我堆满零食的购物车里。“我觉得三文鱼刺身没什么不好啊。”
像有时我看到朋友家养的猫猫狗狗,过着比虚假楼盘广告还骄奢淫逸的生活,下辈子当狗绝对是奢华体验啊。我有个朋友养了只猫,每年她买猫那天都得让我们给它过生日,它只吃凯司令的栗子蛋糕,有一次我没买到栗子蛋糕,给它买了块同样复古的红宝石奶油小方,它舔了一口,非常不满意地扭头走开,再也不看蛋糕一眼,你知道我朋友干了什么事儿么她把蛋糕推到我面前说